第10章 打她的脸

池晏的房间就在付冬霜隔壁,但是冷战后,两人一年里碰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流产前的那个下午,池晏就站在台阶上,满眼失望地看着她——
“冬霜,我以为你懂我。”
那是他最后一次叫她“冬霜”。
付冬霜倒在床上,想到这里,嗤笑了一声,任由自己的意识游离于过去。
“大学时期,放弃保研的机会,跟着池晏跑去了小语种国外,结果被人家丢在各色人种的国外机场,差点找不到回去的路。”
“毕业后,你放弃了国内知名公司给你抛出的橄榄枝,龟缩在池晏的身边,成了他的免费保姆。”
“你告诉我,你们这样算什么正常关系?池晏这种公子哥根本不会把你当回事!不过是你一直在放低姿态牺牲罢了。”
朋友在决裂前的质问自己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付冬霜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
朋友说得不错。
身体的热意随着情绪汹涌,愈演愈烈。
付冬霜起身换了衣服,听到卧室门外响起细索的谈话声。
“夫人呢?”
“夫人在卧室。哎呦,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淋着雨就回来了。”
似乎是池晏回来了,张嫂正在同他说话。
她想。
只是对话声隔着一篇门,付冬霜听得朦朦胧胧的,并不真切。
短暂的沉默过后,她的卧室门被打开了。
付冬霜躺在被褥里,头脑烧的昏昏沉沉,隐约看见池晏走过来。
他一直这样好看,高挑的个子,俊美的脸。
不言不动时,整个人似浸在拒人千里的冰里,清冷桀骜。
黑沉的眸子透着寒意,池晏停在付冬霜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这又是什么新把戏?”
意料之中的质问。
满腹的难受,像是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付冬霜一闭上酸涩的眼,情绪便随着眼角的生理泪水一起滚落下来。
“哭什么?”
池晏伸出微凉的手,替她一一拭去多余的泪,动作也算轻柔,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嘲弄。
“要是觉得委屈,没人求你在这。”
没人求你在这。
又是这么一句。
“先生,夫人真的病了。”
张嫂不知何时跟了进来。
听了池晏的话,她有些无奈,一面替付冬霜澄清,一面拿着电子体温计抵在她额头。
蓝光扫过付冬霜覆着冷汗的眉心,发出“滴”地一声响。
张嫂“哎哟”了一声,念出计表屏幕上的示数,“三十八点九度,怎么会烧的这么高?”
池晏抿着唇,从张嫂手中接过体温计,目光在触及显示屏时微微一闪。
“娇气。”
他扔下这么一句,正准备再说些什么,突然被嗡嗡作响的手机打断。
打电话的人情绪似乎很大,付冬霜能够隐隐约约听见话筒里传来“暴雨”、“机场”等字眼。
随后,他听见池晏沉吟了一声,“呆着别动,原地等我。”
态度是少见的焦急和强硬。
他多久没有对她这样了呢?
电话一挂断,还不等众人询问,池晏便急急地出了门。
他刚刚脱下的外套还搁置在张嫂手中,张嫂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表情愣愣。
“先生这是?”
头脑的昏沉还没过去,付冬霜看着张嫂将池晏外套放下,转身去给自己翻找药物,哑着声音回答她,“他去接人。”
去接谁?
她没有明说。
不过她知道,那人只可能是秦落音。
张嫂没再说话,默默将手中找好的药递给付冬霜。
等看着她将药都服下后,她将方才带进来的东西尽数收了回去,走到卧室门口,脚步又顿了顿,回过头来和她叮嘱。
“夫人,今天你生病了,今晚……就别再去客厅等池先生了吧。”
付冬霜笑着应下了。
张嫂看着她面无血色的脸,叹了口气,转身为她带上了房门。
深夜里,付冬霜的高烧终于退去,她撑着精神,颓然地翻开手机。
本来准备给池晏打电话的,可目光在看到秦落音和池晏的新闻后,便再也挪不开了。
——“秦落音归国”
——“池晏接机”
——“秦落音、池总裁:门当户对的神仙爱情”
……
热搜炸了,付冬霜一直往下滑,不意外地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付冬霜”“插足者”
大概是流言蜚语传播的太快,以致于让池晏那边知道了消息。
于是,几乎是一瞬,关于秦落音的热搜便全都被撤了下去。
是的,只是关于秦落音。
所以理所应当地,被留下了那个——“付冬霜”“插足者”孤零零地挂在一众热搜中,尴尬的刺眼。
付冬霜抿了抿唇,索性无事,便认真将恶评都翻看了一遍。
越看,就越发觉得自己十分可笑。
——“那些同情付冬霜的,连热搜都只撤秦落音,付冬霜多廉价你们还看不出来吗?”
是啊,就连网上这些未曾谋面的人都能看懂的事情,她偏偏要拿五年去赌。
何其愚蠢。
付冬霜睁着眼,一夜未眠。
直到天边微微泛起白,她才骤乎意识到,今晚池晏没有回来。
联想到昨晚看到的热搜,她心中隐隐有了猜想,却又连忙压下来,安慰自己。
不会的,只要还没有离婚,池晏不会出轨的。
付冬霜这样想。
可惜最后的幻想,也被新上来的热搜打破了。
——“秦落音池晏同入酒店,一夜未出。”
整个评论区像是在一个婚礼现场,普天同庆两人在一起,气氛欢乐的不可思议。
“一夜未出啊……”
付冬霜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角,盯着天花板怔怔地出神。
一夜未出,会发生什么呢?
只是池晏没给她深思下去的机会。
对方一个电话打过来,言简意赅,“下楼。”
付冬霜想自己这时候应该发脾气的。
可她只是抿了抿唇,心中千回百转,脱口而出口的,却只有一句,“下来做什么?”
“奶奶之前出院不是说了要设家宴吗?”
对面的声音有些不耐,似乎觉得付冬霜问出的是个蠢问题。
不用想都知道,她定然又是皱着眉说出这些话的。
付冬霜努力回想了一下,记忆里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池奶奶的事情她向来重视,也许是昨天烧糊涂了,居然给忘了。
这位老人家常年静养在半山腰,若是要去的话,昨天晚上就该提前走的。
只是昨晚池晏火急火燎地走了,一夜未归,所以才这个点给她打电话。
付冬霜扯了扯嘴角,笑意有些嘲讽,不知是对他还是对自己。
“就来了。”
昨天晚上新换上的衣服,倒也省去了再找的麻烦。
付冬霜随意踩了一双鞋,风风火火地下楼。
拉开车门,才知道原来秦落音也在。
对方礼貌的朝她点点头,而后扭过头,继续和驾驶座上的池晏说笑。
而付冬霜坐在后排,像个局外人,与车内的氛围格格不入。
即便是下车的时候,池晏也只是让付冬霜先进老宅,从头到尾,她一个眼神也没有分给过她。
付冬霜叹了一口气,独自一人迈过老宅的门槛,问了自己一句:
“付冬霜,你贱不贱?”
“冬霜来了?哎哟,快过来让奶奶瞧瞧,怎么看起来瘦了一大圈?”
满身的自轻被池奶奶的热情冲散了不少,付冬霜笑着搭上老人家的手,摇头否认,“没瘦,奶奶,我又胖了一圈呢。”
“瞎说,”池奶奶带着她进了里屋,虽然天色还早,这一大家子人却早早到齐了。
“阿晏呢?”
等终于一切终于落定,池奶奶这才想起来付冬霜方才是一个人进来。
付冬霜支支吾吾,“他……有事情。”
一听这话,池奶奶的脸就沉下来了,她严肃地看着付冬霜,问她。
“冬霜,你和奶奶说,你和阿晏是不是闹矛盾了?”
或许是向来维护池晏的惯性使然,付冬霜摇了摇头。
“奶奶,阿晏只是在车里落东西了,回去拿而已,没有让我一个人过来。”
话刚说完,门口便传来了一声嗤笑声,“付冬霜,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虽说是付家的家宴,但老一辈关系好的,池奶奶也是会叫上的。
秦家便是其中之一。
秦昊是秦家旁系的孙子,也算是池晏的半个朋友,能出现在这里,付冬霜其实并不意外。
“怎么?难不成你比我这个当事人更清楚?”
秦昊平日里对她冷嘲热讽的次数不在少数,但这一次是在池奶奶面前,付冬霜真的恼了。
“我们关系如何,不如你来说说?”
“你——”
秦昊刚准备上前动手,就被秦奶奶拽住了,好一通威压,才让他消停了一会儿。
池奶奶的注意又转移到了方才的话题上,再次和付冬霜确认。
“冬霜,你和阿晏之间,真没问题?”
付冬霜摇摇头,“没有,您放心吧奶奶。”
池奶奶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只是没等她欣慰多久,转眼间,笑容便僵在了脸上。
门口,秦落音和池晏说笑着进来了。
秦昊笑的意味深长,“哦,原来是车上落的东西,是我堂姐啊。”
声音如此清晰,逼着她,撕开之前一直伪装的平静。
付冬霜再一次清晰地认识到,那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池晏,不爱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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