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嫂点头,“是的,往常只要夫人在家,总是能及时听见院子里进车了,所以会开着灯,在门口等您回来。”
付冬霜,又是付冬霜。
池晏站起身来,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吹凉了醒酒汤随意抿了一口,给张嫂道谢。
“汤很有用,谢谢张嫂。”
随意一句话,似乎让张嫂有些惶恐,连连摆手。
“不用不用先生,这些汤包其实都是夫人准备的,我充其量不过是把它们泡出来罢了。”
池晏脚步一顿,没再说些什么,匆匆离开的背影似乎有几分仓皇的意味。
…
官田区项目的合作进程终于被缓缓推进。
眨眼一星期,就到了双方洽谈的时间点。
晚上结束会议后,付冬霜照常看到手机上来自池晏的未接来电,原本想回拨过去。
但仔细一想,既然已经寄出了离婚协议,两人间就已经没有任何联系了。
若是对方只是按错电话,自己贸然的回拨过去,免不了又是一场尴尬。
手机嗡嗡的震动了两下,将付冬霜从回忆中拖出来。
“明天参加会议的正装已经放到你办公桌上了,晚上要用的策划方案记得修改一下,别让合作方找到漏洞。”
现在唯一让她觉得真实的,大概就是重新从事曾经的工作了。
抿了抿唇,付冬霜给对面回复了一句“好”后,重新从包里翻出电脑来。
公司对于明天见面的合作商态度十分谨慎,她不得不认真对待手中这份策划案。
合作商约谈原本定在了晚上,只是因为那边的行程问题,提前到了中午。
只是到了中午,对方又因为车程冲突,只临时派了分公司的经理来。
付冬霜认真分析了一遍合同,提前十几分钟到了会场。
合作推进的一直很顺利,直到中途,门突然被人从外面踹开,一个面容英俊的年轻人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对方的视线在众人面上扫了一圈,最终停留在付冬霜身上。
“哟,这不是池晏不要的破鞋吗,怎么,他终于玩腻你了,要出来营业了?”
付冬霜面色一僵。
来人是池晏的朋友,叫谢楼,圈子里出了名的纨绔子弟。
他知道付冬霜和池晏之间的事,对于付冬霜毫无背景的身份,他从来是看不起的。
几乎每次碰面,谢楼都是话里带刺。
“不是很清高么?陪哥几个喝一杯都不愿意,今天不立牌坊了?”
付冬霜旁边的合作商坐不住了,猛地一拍桌子,怒斥,“谢楼!”
警告完谢楼,对方回头来歉意地看着她,“我家这孩子今天可能喝醉了,我让人把她带出去。”
谢楼才不管这些,嘲讽地看着付冬霜,出言不善。
“五多年的狗你都当过来了,现在假清高给谁看?老子就是看不惯你这种人。又当又立,真把自己当正宫了?”
这些辱骂付冬霜听了十多年,现在早已经不痛不痒了。
她抿了一口茶,点点头,“是,是挺贱的,可惜池晏不喜欢男人,否则我一定给你让位。”
“把嘴巴放干净点,”
谢楼的脸立刻就阴沉下来,仿佛刚刚对付冬霜恶语相向的人不是自己。
“彼此彼此,”付冬霜笑,“从没人教我怎么把嘴巴放干净些,不如谢先生先做个示范?”
谢楼盯着她,半响,开口讥讽,“付冬霜,你有种。有本事你就永远别回京城,不然我有的是法子消遣你。”
“冬霜,算了算了,公司很看中这单生意。”
身边有人上来拉付冬霜,想让她息事宁人。
付冬霜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做下,突然听到包厢外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302包厢?”
“是是是,池总您里面请。”
门口有门把手转动发出的咔哒声,随着低沉醇厚的男音传入包厢内。
“抱歉,行程上耽搁,让大家久等了。”
付冬霜身边的经理如释重负,半拉半扯着谢楼迎上前去,附耳和池晏说了些什么。
随后,池晏眉头皱了皱,面色有些阴沉,但还是微微颔首。
两人便匆匆忙忙出了包厢。
包厢里终于又安静了下来,闻总引着池晏往正厅的餐桌上走。
“池总,您看……您挑个喜欢的座?”
池晏的视线一一从餐桌上各色人脸上扫过,最后终于落在付冬霜身上。
“不必改动了,”他嗓音凉凉,擦耳而过,带着些气定神闲的意味,屈起食指懒懒地朝付冬霜旁边一指。
“就坐在她旁边。”
“好的,”闻总点头应下,就着距离近,直接叫付冬霜。
“冬霜,再给池总的张总助拿一把椅子过来。”
张总助早在见面时就认出了付冬霜,一听闻总方才的话,连忙摆手拒绝,“不不不,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两边各执一词,一时间,闻总有些为难,侧首看向身旁的池晏,等他拿主意。
只是对方却全然不按套路出牌,气定神闲地拉开了付冬霜身边的座椅,木椅摩擦地面的声音发出了“刺啦”一声响。
池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付冬霜,你愿意给他拿椅子?”
付冬霜闻声抬起头来,两人的视线隔着一段距离摇摇相撞。
这是分开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池晏一如既往,居高临下地看着付冬霜。
他似乎每次和自己的问话,都是以这样的高姿态进行的。
“付冬霜,你愿意给他拿椅子?”
池晏用一种疑问的语调说出这句陈述句。
又一遍。
即便声音里毫无怒气,但付冬霜还是听出来了,他在生气。
付冬霜现在手中那部手机里,池晏的两个未接来电,依旧标红着。
一个,是池晏醉酒时无意识打的。
一个,是他被拒听后,不相信付冬霜会挂自己电话,又打的。
“冬霜,池总在和你说话呢,怎么走神了?”
闻总见两人这边的气氛不对,赔着笑脸过来打圆场。
付冬霜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没有答复池晏。
她莫名地有些尴尬。
因着闻总这话一出来,众人的视线便齐刷刷地落在了她和池晏两人身上。
于是付冬霜点点头,不再多做犹豫,“我给他去找。”
张总助知道两人之前的关系,自然是不敢接受付冬霜的好意,诚惶诚恐地推拒。
“不用不用,池总,我自己可以拿,我进来的时候已经在那边看到椅子了。”
张总助说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也不等两人那边再有什么拉锯,直接火速地逃离了现场。
拥挤的酒局很嘈杂,付冬霜起了一半身,又重新坐了回去,一扭头,只见池晏目光复杂的看着她,随后,也跟着在付冬霜的旁边落了座。
刚才出去的闻总很快跟着张总助一块拎着椅子回来了。
这位经理戴着眼镜,微胖的脸在目光和付冬霜相接触时,不经意地闪过尴尬的神色。
明明刚才出去时,有他和谢楼两个人,现在回来时,却只有他一人了。
两人出去时大概是变了一件,因为闻总回来时,看起来依旧余怒未消。
“犬子教导无方,让付小姐见笑了,方才他对您出言不逊,我在这里代他向您道个歉。”
他站在桌子正对面朝池晏这边看了好几眼,见对方没有搭理的意思后,这才冒着冷汗给付冬霜鞠躬道歉。
“他实在无理,我会在回去后对他严加管教,还望付小姐海涵。”
几句话下来,又将问题重新抛给了她。
池晏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付冬霜抿着唇,在闻总近乎哀求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这件事只是个小插曲,付冬霜的领导打着圆场,餐桌上的气氛很快恢复了一开始的平静。
唯一让她觉得不顺意的,就是池晏一直似有若无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了。
酒过三巡,话题终于步入正轨,池晏的脸上微醺。
确实,即便是参加过的酒局足够多,他依旧不擅长喝酒。
从前有付冬霜提前替他准备醒酒汤,或是之类的药物,但如今,只剩他一人面对酒宴过后的残局。
“只是不习惯,再过几日就会好起来。”
池晏这样告诫自己。
可是终于还是酒意上头,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行举止来。
“……这次的合作,我们拿出出了百分百的诚意,还希望贵公司可以考虑一下,如果……”
池晏愣愣地盯着付冬霜发呆,看她侃侃而谈,身上的气息,是最初和他在一起时吸引他的自信和沉稳。
付冬霜的手搭在桌上,十指修长,右手的无名指上有一圈淡淡的印记,那是被长久配戴的婚戒压出来的。
池晏只觉自己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困境,越是不在意,对方在他眼中的存在感便越是明显。
直到张总助在他耳边小声提醒。
“池总?池总?该您说说对这次合作的看法了。”
池晏捏了捏眉心,眉眼疏狂,渐渐地又透出几分少年时的桀骜来。
这次合作的项目内容庞大,官田区的光伏安装更是层层关系相连,很是复杂。
他轻易地点出了策划上的漏洞,最后敲定初步的方案,只等下次公司内部商议后再谈。
餐桌上的众人见池晏松口,皆是舒了一口气,却不料他话锋一转。
“不过,我有条件。”
众人刚刚松下的气又倒吸了回去。
“之后和我对接项目的人,必须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