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总没有理会,还是旁边的高管拽了代孔赔好几下,他这才作罢。
出门的时候,小助理拍着心口,心有余悸地和付冬霜感叹。
“代组长也真是够莽撞的,都是公司的老人了,居然还看不出后面这是闻总的测试。”
一个合格的领导和组织者,应该有临危不乱和解决问题的能力。
付冬霜闻言也只是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刚走没几步,却又听见代孔赔压低了声的怒吼。
“我在公司呆了十七年,这次升职的本该是我!如果不是小池总介入,付冬霜坐不上这个位置!”
池晏介入呐。
付冬霜垂下眉眼。
原来,没有什么所谓的赏识。
她连职位,是池晏施舍的。
是从别人那里,名不正、言不顺地抢来的。
现今以为自己终于拨云见月,实际却依旧囿于从前。
那么从前,又如何能算作从前。
夜色渐沉。
垂吊的灯照着梦中人的脸,也同样照入梦魇。
那是付冬霜第一次认识到,“秦落音”这个名字重量的争吵。
那时候的付冬霜还对池晏抱有极大的幻想,秦落音的出现像一把利刃,划开她一直以为的和平表象。
于是打听到秦落音家里缺钱后,她毫不犹豫地拿着支票去找人。
满地碎屑,一片狼藉。
沉沉暮色中,池晏摔门而去,临走前,她回过头,目光里的嘲讽几乎将要从眼中流出来。
“付真是好大的官威,居然把手伸到我身边的人身上。”
“别插手我的事,别让我恶心你。”
即便是说这种话,池晏的语调依旧是不徐不疾的。
声音低沉悦耳,却如一颗平地的惊雷,炸的付冬霜从梦中清醒。
她起身,听着窗外翻滚的雷声,后知后觉。
要下暴雨了。
明月共千里,如披故人面。
池晏正在浏览中午从付冬霜那边传过来的策划。
目光停留在主策划的栏目上,付冬霜的名字似乎亮的刺眼。
“池总,池夫人回来了,让您晚上早些回去……”
池母从来看不起付冬霜,这次回来,恐怕是听了消息,又要开始往她这塞人了。
心中似乎憋着一团郁气,不知怎么抒发出来。
“……她带了人来,让您准备些小礼物再回去,”
那边张总助汇报结束,话头一转,“另外,小谢总还在楼下等您,说今晚给您准备了……”
对面话刚说到一半,池晏已了然谢楼的目的,点头示意自己清楚,“让他先走。”
一般有正事,谢楼都会预约。
所以现在直接让人通报自己在楼下等她,多半是来找池晏约酒的。
回了神,池晏将手里剩下的事务处理完毕,这才慢慢悠悠出现在约定好的包厢门口。
谢楼早早地帮他点了两个服务员,见她进来,便停止了和周围人的交谈。
“阿晏,你来了?”
包厢里的几人顿时齐齐地将视线聚集了过来,言辞和手上的动作皆有了收敛。
见池晏身后没人,其中有人玩味地问他,“哟,嫂子今天没一起过来?”
付冬霜从来都是圈子里的笑谈。
这声嫂子,叫的颇为讽刺。
若是之前,池晏还在和付冬霜怄气上,对于这种话,他自然是不会理会的。
可现在池晏正恼火,这人显然撞枪口上了。
“你有事?”池晏长眉一拧,语气登时有些不悦,“你和她很熟?”
对方被他这么一噎,面色讪讪,不再敢多言语。
气氛一时间凝涩起来,谢楼见怪不怪,笑着出来打圆场。
“进来站这么久不累么?快坐过来,我帮你点了人,绝对让你惊喜。”
说着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空位。
池晏本就不觉得尴尬,不过因着谢楼和他关系近,卖了他面子。
于是关于付冬霜的话题就此作罢,酒宴上也没人再敢挑起这个头。
谢楼就坐在池晏左边,他右边是两个姑娘。
身边这个女生很漂亮,身形高挑,说话的声音也和秦落音压低了嗓子说话时有些相似,有些哑哑的。
池晏觉得她很面熟,但又想不起是否见过。
烟雾缭绕,他透过女生扯丝巾的小动作,蓦然像看到了付冬霜。
他之前陪自己出席国外的聚会时,对方要求必须一男一女入内。
付冬霜不喜欢裙子,可为了陪他,还是换了裙子。
搭配在脖颈上的丝巾让她很不习惯,她也同身边这人一样,喜欢无意识地去碰脖颈上的丝巾。
池晏从回忆中抽出神来,问女生,“多大了?”
女生闻言顿了顿,眸光一闪,“二十一。”
倒是和付冬霜当时一般大。
池晏点点头,顿时觉得周围的一切索然无味起来,“那你不该来这。”
说完便突兀起身欲走,谢楼在他身后叫了好几声也没叫住。
“池总!池晏!哎。”
女生见他离开,二话不说直接起身追了出去。
追到走廊的转角处,池晏听见了她叫自己,侧头睨了她一眼,脚下步伐不停,没有理会。
“你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吗?秦落音,我是秦落音!”
听不到池晏的回应,女生干脆不再做掩饰,声音一放开,熟悉的声线便显露了出来。
池晏脚步一顿,“秦落音?”
秦落音见她停下来,松了一口气,连忙快步跟了上去,“对,是我。”
“你……”池晏抿唇,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显然无法将面前的人和平日里喜欢艳色的女人联系起来。
“你不会连自己今天生日都忙忘记了吧?”
察觉到池晏意外的目光,秦落音别扭地低下头,有些局促地捏了捏裙摆。
“谢楼说你最近情绪不太对,我们商量着,买了你小时候说希望我嫁给你穿的裙子,想让你开心。”
“你们不必这样,”池晏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我知道,”秦落音骤然抬起头来,真挚地看着池晏,“可是这是我的私心,因为我想为你做些什么。”
话题似乎朝着某些不可预测地方向发展了,池晏拧着眉,没有说话。
但这并不影响秦落音继续问下去,“你不开心,是因为付冬霜,对吗?”
下意识地,池晏想起付冬霜之前的质问。
“朋友她会送你情侣对戒?朋友能在晚上喝酒到酒店?”
那时他回答她什么来着?
是了,他让付冬霜把嘴巴放干净些,还说是付冬霜的思想龌龊不堪。
池晏喉结滚动了一下,语气有些涩然,“那支票的事……”
当时他发现支票后,怒火中烧,没来得及过问便拿着找付冬霜对峙。
秦落音顿了一下,“她说我要饭要到了她那里,还说如果你养不了我,可以找她要钱的,她不会介意……冬霜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我虽然喜欢你,但从不愿意插足你们的感情,我不希望你们因为我……”
原来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对自己失望了。
池晏脑子一懵,如遭钝击。
“她就只给你说了这些?”
秦落音疑惑地看着她,点点头,“还应该有什么吗?”
钝讷的愧疚缓缓爬上神经,这么一想,池晏发觉自己之前的行为有时候确实挺混蛋的。
池晏没喝酒,却依旧头脑混沌地走出了门外。
秦落音连着叫了他好几声,池晏也没听见。
正值夏日,晚些的天气说变就变,池晏进来前是阴天,这会出去,已然窸窸窣窣地落起了雨来。
谢楼从转角阴影处缓缓走出,看着池晏落魄的背影,问秦落音,“这就是你说的好法子?”
秦落音没理他,脱下自己的外衣护在怀里,即使谢楼给她递了伞,她也仍然不做理会,兜头淋着雨就追着池晏跑了出去。
秦家困难重重之时,众人落进下石,只有池晏坚定地站在她身边。
秦落音原想,池晏会永远站在自己的身后,做自己形影不离的影子。
却不知感情什么时候出现了偏差。
等她再次从国外回来,池晏居然娶了付冬霜。
一个底层家庭出身,甚至做过台的小姐,居然就这样将池晏从自己的手中抢走了。
母亲说的对,她终究还是经历得太少了,斗不过这种心机深沉的穷人。
可明明,明明池晏曾经,爱的是她啊!
若是能早点弄明白,她和池晏之间的关系,还会这么尴尬吗?
“阿晏,”秦落音追上池晏,将手里的外衣遮在他头上,自己反倒落在了外面,“雨大了,遮着吧。”
池晏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下雨了。
他推开秦落音的手,摇头,“不必。”
说罢便快步折回了房檐下,给张总助发了消息。
池晏站在原地等了片刻,却见秦落音依旧伫立在雨里一动不动。
这倒是让他想起来,曾经付冬霜和他吵架的时候,她就是这么站在楼下先低头服软的。
她在雨中等了良久,最后落下了雨天腿疼的毛病。
那时池晏对此不以为意,以为只要他们足够相爱,就能一直走下去。
所以一点小伤,他虽然心疼,但只要砸点钱,什么病治不好?
如今想起来,又是自己亏欠了她一笔。
张总助撑着伞过来接她上车的时候,池晏抿着唇,朝着秦落音的方向指了一指。
“给她送把伞。另外,告诉她,最近暂时不要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