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着凛风一屁股坐进副驾驶,头顶汽车暖风装置运作着,无声包绕寒气转化成热气。
她怎么鬼迷心窍答应的……?
沈纾意目视前方无神了有十分钟,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怎么稀里糊涂跟着对方坐进车里的。
漫不经心活动着自己发僵有所缓和的手腕,颇为不自在的食指挠了挠耳根。
思索不出来个所以然来,沈纾意小狗一样悄咪微侧头瞅了眼车内后视镜,正巧与周令樾撞上视线。
那双眼睛里盛着笑意,泛着几分怀念。
沈纾意心里不住一惊,心脏要跳出来似的。
她仓惶撇开视线,却听耳边一声轻笑。
沈纾意:“……”
脑海一片空白,沈纾意实在受不了这莫名的氛围,伸手去开车门,“就这吧,我先走了。”
“咔哒。”
很细微的动静,但被紧绷着心弦的沈纾意听得一清二楚。
试着掰了掰,没掰动。
沈纾意:“……”
这人是怎么做到短短一个小时让她无语三次的?
她没好气转过身望向周令樾,“怎么着?你又要耍赖?”
周令樾闻言作沉思状,像是在考虑可行性。
这么一闹沈纾意得紧张淡了不少,也不急着走了,干脆利落腰一松直接瘫在座椅上。
周令樾瞧人葛优瘫,觉得好笑,松开握着方向盘的手,故作轻松:“这不耍赖挺有用吗。”
沈纾意毫不留情翻了个白眼,窸窸窣窣坐起身,正经闭眼靠着椅背。
从周令樾的视角琢磨,这小姑娘双手抱臂环胸,八成又在思考一些有的没的了。
沈纾意猛地睁眼,侧头轻扬下巴,绷出一条流畅清晰的下颚线。
她脸色正经了不少:“身体怎么样?”
周令樾千想万想,就是没想到对方开口第一句是问她的身体状况,一时哑然。
心里哗哗流躺着暖意,有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告诉对方,做人流的不是她,另有其人。
但她不能说。
思及此,她神色暗了暗,卡壳半晌,面无表情摇了摇头。
沈纾意不知对方想了什么,还当一句简单的关怀惹人不高兴了,心下不愉。
紊乱的情绪里夹杂着苦意,心烦意冗间,嘲讽脱口而出:“人流的注意事项看了吗?要好好遵守啊。”
周令樾:“?”
女人的心,海底捞针。
她就走个神的功夫,怎的又惹着了这位祖宗……眼瞧人自己把自己说生气了。
刚要开口安抚,无奈小孩儿根本不给她机会,如果刚刚的话在可接受范围内,那这话就是纯噎人了。
周令樾:“……”
事实证明,不要轻易招惹女人 ,甭管哪个年龄段。
缓了缓,她无奈叹了口气,趴在方向盘上,侧头望向明显闹别扭的沈纾意,眼底得纵容几乎要溢出来:“……祖宗,咱能不能不要这么扎心?”
沈纾意不知意味地哼了声,心口似被大石压着。
车内的暖气充足,车窗起了层薄雾,小水珠顺着轨迹滑落。
很难感受不到对方缱绻温柔的眼神,她觉得透不过气,思绪乱糟糟。
到底是怎么走到这步的呢。
手背皮肤覆上热源,沈纾意惊悸,猛地抽回了手,一手捂着手背横在胸前。
周令樾掌心下的温度落空,心里更是空落。虽然知道人会抵触自己,但排斥反应要比自己想的严重的多。
她垂着眼眸,车内暖光投落在浓密的眼睫毛上,投下一片小片阴影。
压下失落,若无其事收回手,周令樾坐起身,发动车子:“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沈纾意的心脏还在剧烈跳动,瞧人泰然自若的模样,无名的火一路蔓延,跳动的动脉血活跃奔涌着直冲脑海,厚积的落灰火山终究是爆发了。
邪火冲到脑门,“砰”的无声中炸成烟花。
沈纾意全然没了以往的冷静自若,吼道:“放我下去!寂寞了找你男友!别再来逗我玩了!”
“你真的太过分了!”
泪水糊了视线,沈纾意情绪崩溃崩盘,歇斯底里:
“你凭什么?你到底凭什么?!这么些年了,我求你了,要么死要么别来碍我的眼!”
“你为什么还要在我面前晃?!”
“你有、对、象、了,为什么还要在我面前晃?”
“你就喜欢看我为你发疯是吧……!”
“我求你了,带着你男朋友远离我的生活好不好?”
“好不好……我求你了……”
沈纾意缩在副驾驶座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丑死了,她失态的样子一定很丑。
心脏炸开地疼,她紧攥着胸前的衣服,哭地喘不过气。
混乱之际,整个落入温暖的怀抱,那人的手轻抚着自己的后背,一下一下,坚定又不容拒绝。
沈纾意抓着自己衣服的手被一指一指掰开,对方动作轻柔将自己的胳膊搭上了较宽阔的背。
她听到有人在自己耳畔语气怀着歉意,十分轻柔:“抱歉,不行。”
沈纾意渐渐哭累了,情绪爆发的疲惫感袭来,眼皮逐渐沉重。
跌入梦乡前,她无意识地想,真是个王八蛋啊。
怎么回到的家不清楚,反正睁眼就是熟悉的天花板。
沈纾意已经不想去思考周令樾怎么知道的自己家住址,松软好闻的床被让她彻底卸掉了防备。
舒舒服服滚了滚,抱着被子一角,困意袭来。
睡前,她看到一只修长好看的手离自己越来越近,耳边轻柔缓和的嗓音恍若自带安眠药,还未深究 ,梦公笑着挽着她往梦际远去。
“睡吧。”
记忆骤然化作碎片,呼啸远去。零散间,点点星光将她带回了蝉鸣不止的盛夏。
教室里嘈嘈杂杂:发作业的;聊天的;趁下课时间补眠的……
当然,补眠的也没法儿补了。
下一秒,上课铃响,狂风过境般,教室随着班主任及近的脚步声安静下来。
高琬走上讲台,扫了一圈教室,所有人端端正正的把着书看,不少人嘴里念念有词。
看着还挺好学。
高琬嗤笑,躬身趁对面小孩儿不留神一把扯走人手里的书。
躲闪不及的第一排苦着脸,下意识伸手跟着书:“诶……”
霎时间,她的书就被卷成筒,高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上伸过来的胳膊。
倒霉蛋挨了一记,快哭了。
高琬眼神犀利扫过底下大气不敢喘的学生们,把书往讲台上一扔,粉笔沫飞舞,第一排的学生呛了个结实。
高琬这才开口:“怎么?当我不知道你们装呢?高三了不能收收心?大老远就听见咱们班吵了。”
“那些个脑袋快贴书上的,别贴了,窒息了我还得救你。”
学生们悻悻把书放下了,此起彼伏的声响。
沈纾意就是这时候醒的,她心里一惊,不动声色升降式电梯一样慢慢抬起头。
然后就被点名了。
“沈纾意,怎么?睡落枕了?还是被乌龟俯身了?”
周围一阵善意的哄笑。
沈纾意:“……”
她默默挺直腰杆,眼神无辜看向讲台上的活阎王。
活阎王挑完刺儿,像是才想起来似的,拍了拍手:“对,咱们班新转来个学生,来,过来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
一句话,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周令樾一脚踩上讲台,眼眸不经意瞥了一眼刚被说“乌龟”的那姑娘。
别说,挺像。
周令樾腹诽,吊儿郎当:“大家好,我叫周令樾,请大家多关照。”
沈纾意其实对周令樾的第一印象并不好,不全因为对方敷衍的自我介绍,还因为她扫过几个空的座位,最后锁定在了自己身边。
沈纾意:“啊!”
要遭。
果然,下一秒高琬就拆台道:“那就坐沈纾意旁边吧,她学习不太好,你带带她。”
周令樾眼神玩味儿,装乖在人旁边坐下了。
坐下的瞬间,她察觉身边的人似乎抖了一下。
她有这么吓人吗?
座位安排好后,高琬就直接开始讲课,完全不顾及某位刚转来的跟不上进度。
沈纾意纠结许久,还是默默把书往中间推了推。
她能感觉到周令樾打量审视的眼神,觉得无语。
长得是好看,就是看人的眼神算不上舒服。
是的,周令樾白白净净的,瓜子脸上五官像外国人似的立体,又是外双桃花眼,梳着简单的高马尾。长的还高挑,穿校服都遮不住那身气质。
估计过不了三天就会成校花了。
跟自己格格不入。
沈纾意摇了摇头,不再多想,拿出本来记知识点。
周令樾看出自己的新同桌不想理自己,觉得有趣,于是低嗓:“诶。”
沈纾意:“……”
诶什么,没礼貌。
她慢吞吞:“?”
周令樾起了逗弄人的意思 ,“给我根笔呗,我刚转过来,什么也没拿。”
沈纾意其实很想问你没拿东西上什么学,但毕竟是新同学,她也不敢造次,从自己的笔盒里拿了一根给她。
大有一种拿了我的笔就不许说话吵她的架势。
周令樾有一搭没一搭听着,观察到身边人眉头紧皱,还幽怨地偷瞥了自己一眼。
哦哟,以为是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结果是个喜欢呲牙爱炸毛的小猫。
未来的日子逗她应该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