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险胜

周令樾闻言拆外包装的动作一顿,有点好笑。
她松了手,顺势往后一靠,手肘支在椅子边沿上,看向明显热血上头的人。
沈纾意坐在窗户边上,十点柔和的光线铺散进来,头发丝都发着光。
像只沐浴在光里的小金橘,从枝繁叶茂的枝从里窜出来,横冲直撞,无畏无惧。
热血上头的模样……实在亮眼。
周令樾不禁染了点笑意,轻嗓:“好啊。”
沈纾意其实也就头脑一热脱口而出,这会儿回了神低头觉得不好意思。
周令樾眼看着那片红晕攀上人耳垂,在阳光下愈发红润,愈演愈烈的架势。
这么容易害羞?
周令樾轻笑了声。
教室里边吵嚷嚷,毕竟是高三的第一个活动,因此他们的兴致格外高。
说来奇怪,明明那群男生吵的吼的都有,沈纾意就是听到了那声低不可闻地笑。
苏的她腰椎都麻了。
高琬动员后就去操场了,男生们推搡着去卫生间换衣服,女生们则两两结伴去更衣室。
周令樾随手拆了包装,站起身把凳子收回桌下,看自己同桌似乎还在出神,遂伸手搁人面前晃了晃。
沈纾意就这么被反光的手恍回了思绪。
无意识眯了眯眼,想也不想抓住人,骨感让她忍不住捏了捏。
后知后觉自己做了什么,沈纾意火急火燎撒了手,仓促起身,眼神躲闪着不看人,声若蚊呐:“那什么,更衣室应该空出来了,我去换。”
说完就鸡贼从她和后桌的缝隙间溜出去了。
周令樾:“……”
失策,忘了这小孩儿瘦得跟纸没区别了。
恰在这时,冯时锦走过来拍拍她肩膀,朝门外一撇头:“一起?”
周令樾瞥她一眼,慢悠悠抓起衣服,绕过她走了。
冯时锦:“……”
妈的,狗。
无语了一阵,冯时锦摇了摇头,接受了自己一个人的宿命。
*
聖育二中作为百年名校,近几年来又一直扩修,致力于给学生们最好的体验。
更衣室在走廊尽头,跟厕所规模相似,有六间。
沈纾意出教室后就觉得自己表现的有点太忸怩了,恨不得回去扇自己两巴掌清醒清醒。
可惜后悔也没用,时光又不能倒流。
和周令樾磨蹭的功夫,大部队已经换装完毕,松松散散往礼堂走。
她思绪漫游,走近更衣室碰上把手,身后就有一只手按在了门板上。
沈纾意一愣。
余光里一缕墨发垂在耳畔,不怎么乖顺的残丝尾尖儿扎着自己耳廓,痒意让她下意识往旁边偏了偏。
周令樾把人一系列的小动作收入眼底,恶趣味发作。
俯身在人耳侧呼出口气,瞧人又是一抖,心里满足喟叹,面上却装不知,几乎嘴唇要贴着人耳朵,低嗓:“和我一起呗。”
沈纾意本就不喜和别人靠太近,周令樾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侵入自己安全线内,耗费了她的极大心力,此时她感知已经超载。
等沈纾意回神,已经和周令樾在一个更衣室了。
眼见周令樾泰然自若地脱衣服换,沈纾意火烧腾云似的‘刷’一下红了脸。
偏这人毫无察觉,迅速换了上半身衬衫,逮着安全裤穿上。
见自己看过来,还一脸不解:“你不换吗?”
两条笔直的长白腿映入眼帘,沈纾意大脑彻底宕机,闭眼都是那双大长腿。
忍无可忍。
她睁开眼,视死如归般:“换!”
周令樾忍俊不禁,知道再逗下去人可能就要炸毛,遗憾作罢,转过身给自己带领结。
终于有了点独身空间的沈纾意憋着口气,动作迅速的把自己扒干净换上统一的演出服。
*
两个人到礼堂的时候开幕式刚走到一半,台上领导发言冗长且格式化。
沈纾意还燥着,因而闷头走路,愣是理都没理周令樾。
两人一前一后猫着腰到自己班级指定位置寻空位坐下。
刚落坐,旁边的冯时锦看了过来,眼珠子滴溜转,低嗓询问:“你俩干嘛去了?高老师还找你们呢。”
沈纾意生着闷气,周令樾自然接话:“换衣服等的时间有点久,咱们班第几个出场?”
“你猜猜?”
“我猜第一个或者压轴。”
瞅人表情好像见了鬼,周令樾心情很好,理了理胸前的领结,不紧不慢:“看来是压轴了。”
她出口的瞬间,冯时锦泄了气,“牛逼啊,这都能猜到。”
周令樾莞尔。
沈纾意刚从自己的情绪里挣出来,闻言有点惊讶。
瞅了瞅台上,领导还在致词,她犹豫片刻,往周令樾的方向偏了偏,轻嗓:“你怎么猜到的?”
周令樾垂眸,与沈纾意目光相接,后者不自在的撇开视线。
周令樾轻嗓:“如果是第一个,高琬会找人来找咱们,而且全班绝对不会这么放松。”
沈纾意挨个扫过去,还真是,不少人在说小话。
“那就只能是最后了。毕竟如果是中间顺序的话,咱们班现在会进入备战状态。”
神了。
蹭了沈纾意荣光的冯时锦听了这么一通解析感叹。
怪不得数学小考第一,这可怕的洞察力和逻辑思维。
沈纾意一怔,诧异看了周令樾一眼。
冗长的致词环节终于过去,灯光暗了下来。
沈纾意被拉回了注意力,专心听起了演唱。
他们高三年级一共十个班,前五个班表演完毕前,沈纾意都没有一丝紧张心理。
随着报幕一个班接着一个班的过,转眼就到了第九个班上台。
他们班哗哗起身去后台,不少人嘀嘀咕咕。
“完了完了,我好紧张。”
“我也是,好慌,嘤。”
“慌什么,最该慌的那两台柱子还没慌呢,稳住,咱们能赢。”
沈纾意勉强挤出个笑容,心里发苦。
我慌,我超级慌的。
严格来说,这是她头一次做领头羊,紧张到呼吸紧绷。
为了转移注意力,沈纾意看向台上,思绪溃散。
念白该用什么声线,万一劈叉了怎么办,为什么要给自己设立高难度的领唱……
手腕传来热意,将她从礼堂高空拉了回来。
视网膜逐渐清晰,她看到周令樾漫不经心的面庞。
低头一看,人手指与自己十指相扣,掌心紧贴。
转瞬,她就只剩燥了。
周令樾凑近,给沈纾意理了理碎发,语气从容淡定:“放心,一切有我。”
周遭乱成一团,沈纾意听到不少同学在调整状态,有的跺脚;有的聊天;有的在背歌词。
她看向周令樾,诡异地在人的眼里安心了下来。
也是这时,台上主持人报出了她们的节目名:“有请九班带来的《精忠报国》——”
周令樾自然松开了手,笑着歪了歪头:“走吧,文艺委员,带我们拿个第一吧。”
她没有声调,从头到尾都是淡淡的,格外坚定。
沈纾意七上八下的心被狠狠拽住,稳在原地。
她扫了一圈,发现大家都眼里含笑,眼里都是对她的信任。
沈纾意满心酸胀,眼神坚定起来,“走。”
走上台站定,等大家陆陆续续上了台架,最后一人站定。
沈纾意拿着话筒,面向了群众。
一瞬间的心情很难言语,明明不是她惯出现的场合,她却没有一丝慌张。
沈纾意切换状态,开口一句就镇住了全场。
她的声压很强且清澈,把台下的观众拉入了情景中。
“历史落下帷幕,战争却远没有结束,我们的家乡,我们的故土,我们的同胞。”
“请听,”沈纾意食指竖在唇中‘嘘’了声,笑嗓中的戾气通过话筒扩散在整个礼堂,“战士们魂归故里的坚定,振聋发聩。”
周令樾迅速衔上,由她领唱起句。
她的声压于沈纾意不弱,稳稳接住了沈纾意。
全班的女高音吟唱垫上,男生的低音唱句起。
三分钟表演很快,迎着掌声雷动下台,沈纾意觉得恍若隔世。
他们静静走下台,回到自己班位置。
一路走过去,所有人都对她们肃然起敬。
有个姑娘道:“握草,牛逼啊这凝聚力,鸡皮疙瘩起一地,你们快堪比特长班了。”
周令樾是唯一一个还在状态的 ,闻言笑嗓:“那可不,我们是‘理科班中的音乐班’。”
那姑娘笑了,周令樾正要再说两句,衣角一沉。
她顺着衣角看去,沈纾意一脸恍惚:“我没有起坏吧……我其实有个字没念准……”
周令樾哭笑不得,只得和那姑娘匆匆结束话题,带着魂吓飘了的沈纾意回到座位上。
给人塞了瓶水,全班竟然一直诡异地沉默。
周令樾:“……?”
怎么还全魂儿没了呢。
她胳膊肘怼了怼冯时锦,却见自己发小也是一脸恍惚:“握草,调起高了,我缺氧……”
周令樾哭笑不得。
好在这状态持续不久,短暂的安静后九班炸了营。
突出的一嗓子跟太监似的拉回了所有人思绪:“握草!”
这位凭一己之力吓回了全班三十八人的魂儿,很快就遭到了唾骂。
“你要死啊一惊一乍的!”
“就是说!王富贵你踏马滚远点!”
“所以咱们班多少名?”
“不道啊,我都不知道我怎么回来的……”
他们絮絮叨叨的时候,观众席在总算分数。
很快,新鲜出炉的排名到了主持人手里。
她深谙制造悬念且钓足了所有人的胃口,迟迟不肯宣布第二名。
以至于听到九班以零点一分险得第一时沈纾意还没有回过神。
一片高兴叫喊中,沈纾意拉住冷静的周令樾,急切问道:“多少名?是第一吗?”
周令樾笑眼看她,“大功臣,恭喜,努力没有白费。”
沈纾意瞳孔放大,不可置信。
还没等她组织好语言,下一秒就被七手八脚地抬起抛向空中。
九班所有人都在闹在笑,乱作一团。
其他班级行以注目礼,都带着笑意。
“沈纾意你牛逼大发了!说!是不是话剧社进修过?!”
“你可说吧!你小子藏拙是吧!排练也不用全力!老娘被你开口第一句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差点没稳住!”
所有人笑骂着,沈纾意也终于有了实感。
最后还是高琬从这群人的魔爪下把沈纾意扒拉出来,让其和周令樾上台领奖。
拍照时,沈纾意眼看着镜头,目不斜视轻嗓:“谢谢。”
周令樾轻笑了声:“是我该谢谢你。”
谢谢你,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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