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令樾轻叹口气,这些日子下来,她发现对方有一个致命的缺点:不管发生什么,就爱自己扛。
在键盘上飞速点了几下,手机收进口袋,大步走出卫生间,直奔宿舍楼。
彼时蜗牛似的第一时间自我封闭的沈纾意窝在寝室里,蔫巴着刷手机。
骤然收到一条消息给她吓了一跳,瞥见熟悉的名字一闪而过,抿了抿嘴,出于好奇点开——
我去找你。
短短四个字,却诡异地抚平了委屈不安的心绪。
自己什么时候这么黏周令樾了?
沈纾意盯着那四个字出了神。
遽然,宿舍门被敲响,紧接着透过门缝传来熟悉的嗓音:“纾意?我进来了?”
沈纾意浑身一抖,惊魂未定,刚想说什么,周令樾已经开门进来了。
寝室的窗帘被她拉上了,因而周令樾刚进来眼前一片黑。适应了昏暗的环境后,周令樾抬头与沈纾意面面相觑。
聖育二中不止教学资源,环境也是出了名的数一数二。寝室是两人寝,上床下桌,每个寝室都配备有卫生间,一应俱全的设备。
沉默无声蔓延覆盖整个房间,沈纾意受不了了,声线颤抖,明显还没从这人的土匪行径里缓过神儿来:“你……你来干什么?”
周令樾瞧她全须全尾的,总算安了心。
自然的用脚带上门,靠在门板上双手环胸,周令樾故意逗人:“我来抓一只逃课还理直气壮让我独自面对战火的猫儿。”
沈纾意被她说红温了,磕磕巴巴格外心虚:“我……身体不舒服,实在来不及去告诉老高才让你代劳的……”
哪儿想你直接来寝室抓我了啊。
她咽了口唾沫,还想说什么,对上周令樾那双平静毫无波澜的眼睛,却是一句辩解也说不出来了。
“……”
大概过了两分钟,周令樾走到沈纾意床前。她比床要高几厘米,不用垫脚也够的到。
沈纾意被近在咫尺的盛世美颜吓了一跳。
不知道的以为是什么逼着答应谈恋爱的现场呢。
她不着边际瞎想。
周令樾一眼看出人又出了神,颇为无语,她叹了口气,双手搭在窗沿,下巴靠在上头,声线温和轻缓:“纾意,告诉我,你在返回教室的五分钟里,听到了什么?”
沈纾意心头狠狠一跳,震惊垂眼望向对方。
她怎么知道的?
两人一坐一站,周令樾个高,沈纾意坐在床上占尽了优势,还是莫名矮了一头。
沈纾意不想说,抿嘴沉默,拒绝回答。
她不说话,周令樾也不着急,就这么静静看着对方。
时间一长,沈纾意视线不管怎么躲,最后都会禁不住诱惑似的落在那张脸上。
太tm犯规了。
沈纾意顶不住,心里哀嚎,谁能拒绝一个大美人全心全意满眼只有你的模样啊!
她哆哆嗦嗦,狼狈伸手捂自己眼睛,胡乱嘟囔:“你……你别看我……”
周令樾犹如人鱼里的塞壬,靠着一张脸魅惑众生,轻嗓哄着:“为什么不能看你?嗯?”
她声线本就偏御,清缓的撩拨勾人,这会儿刻意压低带点哄骗,愣是给沈纾意听红温了。
昏暗的环境里,沈纾意清晰地听到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她从指缝里去看人,撞进了对方无限宽厚纵容的眼神里。
说来奇怪,明明同样十七八,周令樾比同龄人永远多一份沉稳,永远不急不缓,清冷若水的气场里又带着一丝包容,让人想到蔚蓝清澈,没有边际,水平面托浮着细碎光芒的海。
沈纾意扛不住了,肩胛骨不着痕迹松懈下来,垂头丧气:“没什么,就是听到些关于我的八卦……”
周令樾一副“你接着说”的模样。
沈纾意犹犹豫豫:“那个……我是不是对你太放肆了……她们说我对你甩脸色,但是那是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才下意识做出的举动,我其实不讨厌你的……”
周令樾没有阻止沈纾意的碎碎念,反而心神一松,或许沈纾意没有注意到,但自己明显感知到对方越来越黏自己了。
这是一个好的开端。
这边,沈纾意越说越沮丧,声音都带了点哭腔:“你会不会嫌我烦啊……”
周令樾叹气,拿这只敏感又脆弱的小猫没辙了。
她循循诱导:“纾意?你看着我。”
沈纾意蒙着水雾茫然看她,就见对方一字一顿:“我永远不会嫌你烦,别人说什么都不是我的意思,你遇到这种事,我希望你以后第一时间能够找我。”
“知道了吗?”
话是这么说,沈纾意独自扛惯了,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轻而易举向别人诉苦抱怨,而周令樾也做好了漫长征途的准备。
不过眼下,沈纾意还是乖乖点头应了。
周令樾笑嗓:“这才对嘛。下来吧,我们下节课去上课。”
提起上课,沈纾意一僵,不免抵触。
周令樾看出人的想法:“我知道这件事谁做的,我们去让她出面澄清,好不好?”
提及罪魁祸首,周令樾不再靠着床沿,拽过椅子坐下了。
沈纾意慌忙下床穿鞋,因而没看到周令樾眼里划过的戾色。
窗帘被拉开,下课铃响,震飞了栖息于此的鸟群。天高气爽,日光降了好几度,落人皮肤上不再发疼。
对所有人来说,是很平淡的一天,但对于沈纾意来说,今天却成了难忘日。
如果是以前的自己遭遇这种事会怎么做呢?
沈纾意亦步亦趋跟在周令樾身后,不由视线落在对方单薄但并不瘦弱的后背上。
周令樾……
心里念着这个名字,舌根泛了甜意。
这会儿大课间,如果是平常,九班早跑的没几个人了,这阵儿反而神色各异,窝在各自位置上。
仿佛提前凉凉了似的,整个班都散发着一股萧瑟的氛围。
王毅率先受不了这死气沉沉的氛围,弹射起步猛地一拍桌子:“哪个人胆敢造我班委的谣?!”
就差“呔”一声了。
全班三十多号人被他这大动静搞得俱是身心一颤。
由他开头,全班顿时找到了目标,纷纷集火王毅。
旁边性子泼辣的小姑娘骂骂咧咧:“你要死啊!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吗?!”
同桌赶忙安抚:“不气不气,我们现在的重点是,到底是谁在造谣。”
“……”
“我自觉我跟沈纾意处的不错,其实人家挺好的,只是不怎么参与团体活动而已……”
“确实,而且……这一看就是有仇啊……”
“……”
大家心里门儿清,这种帖子一看就是内部人员发的。
但问题是,大家知根知底,两年多的同学关系,不说关系不好,凭心而论,也是万万做不到搞自己同学这种事儿的。
而且疯了吧,还敢拖豪门世家的下水。
众人面面相觑,冯时锦不着痕迹扫了眼某个脸色惨白的人,不明意味哼笑了声,漫不经心提高分贝,一己之力压下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字字清晰,像是对谁说:“就是说啊,拿我和令樾当枪使,承担的起后果吗?”
大家都不是傻子,他们心里清楚,不管是谁做的,周令樾和冯时锦要追责到底了。
“啧,疯了惹上这两位。”
沈纾意同桌混迹其中,不住嘟囔:“可不是,但纾意确实什么也没做错啊,莫名其妙被网暴。她人挺好的,不善言辞但心很细,帮过我不少忙呢。”
“就是,还记得去年的作文大赛吗?她直接写进决赛了,虽然遗憾没出线吧。”
“诶呀,让咱们去初赛也过不去啊。”
“……”
众人七嘴八舌,在周令樾踏进教室的瞬间消了音。
周令樾紧紧抓着落后自己一步的沈纾意的手腕,脚步不停,径自走到罪魁祸首桌边。
食指点了点桌面,不顾众人惊异的视线,声线温和:“丁嘉欣,搞出这些来,你不向受害者道个歉吗?”
如果刚刚对上冯时锦探究视线她还有所侥幸,这一刻周令樾携人站在自己面前,丁嘉欣彻底心死,心里名为期待的火苗‘噗’地灭了。
意识到自己完了,丁嘉欣红了眼眶,声音不复以往的唯唯诺诺,有点歇斯底里:“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护着她?!”
似走入歧途但甘之如饴的赌徒,在众人不可置信又震惊的目光里,就这么走投无路暴露底牌。
沈纾意本来还在状况外,闻言眉头皱紧,从周令樾背后冒出头。观察了几乎半分钟,这才把这个利用舆论,往自己身上泼脏水的人对上号。
眼里满是疑惑,不解:“我惹你了?咱们很熟吗?”
她一出声,丁嘉欣如肉食动物一秒锁定猎物,本不稳定的情绪在看出这个可恨的人是真的在疑惑后,毫无预兆崩了盘:“你凭什么不记得我?!你凭什么什么都压我一头?!你又凭什么得到两位上流社会的人青睐?!”
周令樾在丁嘉欣的咆哮声里淡定后撤,伸手把沈纾意护在身后,等人发泄完了,才缓缓道:“就凭纾意的文学天赋比你高,凭纾意心细能够妥帖安排好一切,更凭纾意从不怯场,人很纯澈。不像你…”
她顿了顿,瞧着丁嘉欣紧咬牙关,把下唇咬出血都浑然不觉的疯样,瞬间兴致缺缺:“浑身腐烂,不屑又学纾意,反而四不像。”
沈纾意懵了又懵,头一次知道自己在周令樾那儿评价这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