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传来被绳索勒紧的锐痛,迫使季朝晚睁开沉重的眼皮。
意识模糊间,只余一个念头:
云亭……紫鸢……安顿好了吗?
看来自己……是熬不过这一劫了。
她疲惫地合上眼,无声的歉意在心底弥漫:
紫鸢……对不起……
终究……没能还清你的恩情……
身体依旧绵软无力,像被抽空了筋骨。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回那个改变一切的雨夜。
浓稠的黑暗,刺鼻的血腥味,倒在巷子里奄奄一息的男人……
她一时心软,将他拖回了那个破旧的小屋。
却不知,这微弱的善意,竟点燃了燎原的烈火。
他醒来,错认了恩人,将感激与偏执一股脑倾注在紫鸢身上。
带走她,纠缠她,最终……酿成今日的滔天大祸。
不是说善有善报吗?她从未奢求回报,却为何招致如此灭顶之灾?
秦枭踏入房间时,季朝晚已在药力与疲惫的夹击下沉沉睡去。
昏黄的灯光勾勒着她沉睡的侧影,望着那在他床上安睡的那个人,秦枭更是恨得连眼睛几乎都要喷出火来。
上天为什么如此不公平,紫鸢还在手术台上与死神搏斗,她却在此睡得安逸。
想到这里,秦枭更是无法控制住那股怒火,上前将季朝晚压在身下,一个耳光就打了过去,一丝血迹顺着嘴角蜿蜒而下,竟带着一丝妖冶。
“……秦枭!”季朝晚惊醒,涣散的眼神里满是惊愕,仿佛不解他为何在此。
秦枭笑了,笑的暴力而邪佞。“这里是我的房间,我不在这里,会在哪里?”
他伸手将一件物事递到季朝晚眼前,条揉皱的、沾染着暗沉污迹的紫色缎带。
季朝晚颤抖着接过那紫色的缎带,这是紫鸢的,她记得,这是她挣得第一份工资时买给紫鸢的礼物,如今在秦枭手里……
“紫鸢她……她怎么样了?”季朝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你带着她东奔西逃,现在她要死了,你满意了吗?”
秦枭盯着身下的人,眼神更是无比的愤怒。“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要死的不是你!为什么躺在手术台上的不是你?”。
铁钳般的大手猛地扼住她纤细的脖颈,用着足以捏碎骨头的力道。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季朝晚在窒息中徒劳挣扎。
是啊……为什么……不是我呢?
如果能换回紫鸢……这条命……给她又何妨……
挣扎的力道渐渐微弱,意识再次沉向黑暗的边缘。
秦枭死死盯着她那双渐渐失去焦距的眼睛,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再次出现。
这种悲伤的,怜悯的,能包容一切的,让他……心动的。
秦枭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手,该死,他竟然下不了手!
季朝晚喘息着,那略略起伏的身子竟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躁动。
“没错,不应该就这么放过你……”
秦枭喃喃自语着,突然猛地伸出手,扯掉季朝晚身上本就被撕扯得不堪的衣服。
冰冷的唇带着惩罚和毁灭的意味,蛮横地压了下来。
粗暴地碾磨,啃噬,不带一丝温情,只有纯粹的掠夺和羞辱。
无法呼吸的季朝晚仿佛溺水的人一般,胸腔几乎要爆炸。
秦枭擦掉嘴边的血迹,看着季朝晚刚刚任他肆虐的嘴唇,此时因鲜血显得更娇嫩。
秦枭夺过她手中的缎带,将她纤细的手腕绑在床头柱上,看着她像祭品般无力挣扎。
“秦枭……放开我……”
她不要这样,那条缎带就像是紫鸢一般,她不能让紫鸢看到这种情景。
秦枭用力扳过她的下巴,再次狠狠吻上那片染血的唇,带着摧毁一切的决心。
真是疯了……
看着身下人绝望地闭上双眼,不再挣扎,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秦枭心底却诡异地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一种献祭般的顺从,一种近乎神性的、包容一切的悲悯。
这感觉让他更加暴怒!
自大!她凭什么悲悯他?
这不再仅仅是身体的酷刑,更是灵魂的凌迟。每一寸肌肤的触碰都带着倒刺,刮擦着早已破碎的心。
门外。
陆拾忆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像一尊凝固的雕像,将房间内所有的声响,一丝不漏地听进耳中,刻进心里。
再残酷的刑罚终有结束之时。
可生活本身,就是一场无期徒刑。
无人能逃脱命运这残酷典狱长的安排。
听着季朝晚那破碎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陆拾忆眼底最后一点光亮,也终于彻底熄灭。
无论是什么力量,也无法阻挡时间。
黑夜终将退场,黎明如期而至。
陆拾忆隐在走廊的阴影里,看着秦枭脚步虚浮、失魂落魄地离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
他这副样子是后悔了?还是被自己昨晚的暴虐吓到了?真可笑。
她推开门,走进那间充斥着昨夜风暴的房间。
走进房间,是自己意料之中的凌乱,甚至比自己想的好要好一些。
季朝晚蜷缩在凌乱的床上,眼睛空洞地睁着,却没有任何焦点。
陆拾忆顺着她呆滞的目光望去,地上,那条象征着紫鸢的紫色缎带,被残忍地撕成两半,像两条垂死的蛇,扭曲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季朝晚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看着,仿佛灵魂也被一同撕碎了。
陆拾忆上前抱起季朝晚走向浴室,细心的清理着她身上的伤口。
她小心翼翼地擦拭,如同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季朝晚也格外温顺,任她动作也没有反抗。
陆拾忆叹口气,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眼前这个脆弱、安静、毫无攻击性的季朝晚,不正是她渴望已久的吗?
即使只是一个被摧毁后残破的躯壳,她也想紧紧拥入怀中,用自己偏执的爱去填补那些裂痕。
换上柔软的睡衣,陆拾忆将她抱回自己干净整洁的房间。
她细致地为每一处伤口涂抹药膏,动作轻柔得像羽毛拂过。
房间里死寂一片,只有棉签触碰皮肤的细微声响,以及两人压抑的呼吸。
季朝晚一言不发,她也不讲话,房间里除了寂静外,只有寂静。
掖好被角,陆拾忆起身准备离开,一只冰凉的手却突然抓住了她的衣袖。
无声地叹了口气,陆拾忆重新坐下,将床上那具仍在微微颤抖的身体揽入怀中。
她收紧手臂,声音刻意放得极轻、极柔:
“没事了,这只是个噩梦……你好好休息,睡醒了一切就都好了。”
“陆拾忆,秦枭说紫鸢要死了,是真的吗?”
季朝晚抬起头,泪眼婆娑,眼神里是濒临崩溃的希冀和恐惧。
“紫鸢怎么会死,她只要动过手术就会恢复健康啊,为什么会这样?”
“朝晚,你听我说,本来是可以的,可是中途耽误了时间,早就错过了治疗的最佳时期,更何况,她现在的身体,根本就动不了手术。”
她绝不会告诉她,那致命的“耽搁”,正是她陆拾忆亲手操控的结果。
沉默再次降临,季朝晚缩回她怀里,陆拾忆紧紧抱着她,感受着这具身体的颤抖和冰冷,心底却诡异地升起一种扭曲的满足感。
终于,她完全属于她了。
“陆拾忆,算我求你,放我走吧,至少让我见她一面,只要一次就好,你让我看她一眼……”
季朝晚的声音带着破碎的哭腔,她忽然反手紧紧抱住陆拾忆的腰。
“我知道我现在没有资格要求什么,可是这也许是我们的最后一面了……我、我知道你要什么,我可以做到的……”
话音未落,她竟主动吻上了陆拾忆的唇。
那个吻,冰凉、颤抖、带着咸涩的泪水和绝望的献祭意味。
陆拾忆先是一愣,然后是莫名的悲哀。这不是她想要的,这样带着功利性的感情,和饮鸩止渴有什么区别。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带着目的的吻,她却无法拒绝。这个吻太过珍贵,也太容易破碎。
“朝晚,不要这样……”
陆拾忆轻推开季朝晚,轻吻上她的额头。
“我是爱你的,可是你不能这么不珍惜自己。我现在不能让你见她,你见了会更难过的,等她恢复健康,我带你去找她,好吗?”
也许是这虚假的承诺太过温暖,也许是身心俱疲已无力分辨,季朝晚空洞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微弱的依赖。
她像溺水的人终于放弃了挣扎,缓缓地点了点头,重新将脸埋进陆拾忆的颈窝,汲取着那带着毒性的温暖。
这怀抱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即使知道下面是万丈深渊。
陆拾忆的声音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近乎卑微的试探,却又暗藏着不容置疑的掌控。
“朝晚,和我回家,好吗?”
季朝晚迷茫地抬起眼,望向陆拾忆。
在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她只看到了自己,一个破碎的、被完全占据的自己。
那里没有紫鸢,没有未来,只有陆拾忆编织的、名为爱的牢笼。
微笑,点头,好,我和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