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反应太快太激烈,反而让林听更加确信他绝对知道些什么,甚至可能在刻意隐瞒。
“书记,我真的没有恶意,就是完成一份作业……”林听试图再争取一下,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恳求和无辜。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听不懂话吗?”
村支书显得极不耐烦,似乎想尽快打发她走。他伸出手,带着驱赶的意味推了林听的肩膀一下。力道不算特别重,但动作很失礼。
就在他手掌触碰到林听肩膀的瞬间——
林听,作为一个专业的演员,对身体的掌控和情绪的表达早已炉火纯青。
她几乎是顺势而为,脚下仿佛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失去平衡般的“哎呦”一声,踉跄着向后跌坐在地上。
下一秒,她抬起头,眼眶瞬间就红了,晶莹的泪珠在里面打转,欲落未落。
她仰视着村支书,声音带上了委屈又难以置信的颤音,音量不大却足以让附近几个注意到情况的村民听见:
“您……您怎么能动手呢?我只是想问个问题,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而已……您不想说就不说,为什么还要推我?”
她坐在地上,微微仰着苍白的小脸,眼神里充满了无辜委屈和一丝害怕,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被粗暴对待吓坏了的女学生。
那副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怜惜和不平。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尤其是林听那逼真无比的委屈和指控,让原本只是想赶她走的村支书一下子愣住了,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和慌乱。
他显然没料到对方反应这么大,还直接给他扣上了“动手推人”的帽子。
周围几个原本在闲聊或等待体检的村民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看到坐在地上眼圈红红的陌生姑娘,又看看一脸尴尬僵住的村支书,纷纷交头接耳。
村支书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极了,周围村民投来的探究和议论目光让他如芒在背。
他狠狠瞪了坐在地上、眼圈泛红、显得柔弱无助的林听一眼,压低了声音,带着一股憋屈的火气:“起来!跟我到楼上办公室说!别在这儿丢人现眼的!”
林听像是被吓到了一样,瑟缩了一下,才慢吞吞略显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还下意识地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活脱脱一个受了委屈又不敢反抗的学生模样。
二楼办公室比楼下清静很多。
村支书“砰”的一声关上门,隔绝了楼下的声音。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的重新审视林听,显然并没完全相信她的话。
“你说你是学生,做调研?学生证给我看看。”
林听心里早有准备。然连忙从随身背包里拿出手机,熟练的调出一个提前准备好,看起来非常正规的电子学生证界面,递了过去。
证件上的照片是她稍微年轻化妆容的照片,专业、院校等信息一应俱全,足以以假乱真,这是袁戈为她准备的众多身份掩护之一。
村书记眯着眼,仔细查看了半天,甚至放大缩小了几下,没找出什么明显破绽,脸上的怀疑才稍稍减退了一些,但警惕并未完全消失。
他把手机递还给林听,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生硬:“行了。你说吧,到底想打听‘老芋头’什么?为什么非要找他?”
林听收回手机,深吸一口气,仿佛在给自己鼓劲,然后按照准备好的说辞,语气认真地解释:
“书记,我们、这次的作业主题是‘消防安全警钟长鸣’,需要找一个过去的真实案例做深度报道。我在查旧报纸资料的时候,看到二十年前咱们这边程氏工厂那场特别大的火灾报道,里面提到一位叫‘老芋头’的老先生当时住在附近,接受过采访。”
她顿了顿,观察着书记的表情,继续用充满社会责任感的语气说:“我就想找到这位老先生,听听他亲眼看到的当时的情况,比如火灾是怎么起来的,当时的消防设施是不是不足之类的。这样写出来的报道才有说服力,才能真正提醒大家重视消防安全的重要性。”
书记听着她的解释,眉头依旧皱着,眼神复杂,似乎在权衡她话里的真实性。
沉默了几秒钟,他掏出一根烟点上,狠狠吸了一口,才吐着烟圈,用一种近乎粗暴的语气打破了沉默:
“你别找了!找也找不到!”
他盯着林听,一字一句地说道: “老芋头早就死了!”
“二十年前,那场大火之后没多久,人就没了!”
“……什么?!死……死了?”
林听猛地睁大眼睛,她下意识地向前倾身,声音因急切而微微发颤,“怎么会……他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的事?”
书记吐出一口烟,语气带着一种谈论陈年旧事的漠然:
“具体咋死的,谁说得清?都是二十年前的老黄历了。警察后来来了,调查完说是喝多了酒,晚上走路没看清,失足掉进村后头那条河里淹死的。啧,发现的时候……人都泡得不成样子了。”他说着,摇了摇头,仿佛在驱散什么不愉快的画面。
喝醉?失足落水?
林听的心直往下沉。
这听起来像是一起意外,但结合时间点,火灾发生后不久,唯一一个可能看到点什么的关键证人就这么“意外”死了?
这巧合未免太过惊人!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急切地追问道:“书记,那……那关于二十年前程氏工厂那场火灾,您还知道些什么吗?我在那份旧报纸上看到,说‘老芋头’生前接受采访时提到,火灾当晚,他好像看到一个男人从厂里跑出来?您知道这件事情吗?”
书记听到这个问题,深深吸了口烟,烟雾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这都过去多久了,早没印象了。”
沉默了几秒,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压低了声音,带着点神秘和不确定的语气说道:
“你说起二十年的火灾,我倒是想起一桩不知道算不算怪事的事情。”
他往前凑了凑,声音更低了:“就在老芋头出事前那阵子,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运,手里头好像突然阔绰了。我还亲眼看见他搬了一箱子酒回来,可不是咱们平时喝的便宜货,是那种包装很好的名贵的酒!他一个老光棍,穷得叮当响,就靠着几分地种点芋头过活,哪来的钱买那种金贵东西?”
书记皱紧了眉头,似乎在回忆一桩百思不得其解的陈年旧事:“当时村里就有人嘀咕,说他这钱来得不正经。现在想起来……他买了那酒之后没几天,人就没了。”
一股寒意瞬间窜上林听的脊背。
:“书记,那在他出事之前,除了买酒,还有没有其他什么反常的举动?或者说过什么奇怪的话吗?比如……提到了什么人,或者……”
她的话还没问完,村书记原本沉浸在回忆里的表情猛地一僵,突然清醒过来。
他狐疑地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林听,警惕心瞬间拉满:“等等……不对啊!”
他打断林听,语气充满怀疑,“你不是说来调研火灾和消防设备的吗?怎么刨根问底地打听起老芋头怎么死的了?这跟你的作业有什么关系?”
空气瞬间凝滞。
林听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追问得太急,引起了对方的警惕。
但她脸上却没有显露分毫慌乱,反而立刻露出一副被精彩故事吸引意犹未尽的模样,甚至还带着点不好意思的讪笑,巧妙地化解了对方的质疑:
“哎呀书记,对不起对不起!”她连忙摆手,语气带着点夸张的歉意,“主要是您讲得太生动了,有鼻子有眼的,跟侦探小说似的,我一下子听入迷了,就光顾着好奇了……您别见怪,我这人就是容易跑偏。”
她迅速把话题拉回,试图淡化刚才的失误:“那……那火灾的事儿您还知道些别的吗?比如当时厂里的消防通道是不是通畅啊什么的?”
但书记已经起了疑心,显然不想再跟她多说什么。
他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显然不相信她这套说辞,但也懒得再深究,只是不耐烦地挥挥手,开始赶人:
“行了行了!该说的我都说了!老芋头死了二十年了,骨头都快化成灰了,没什么好问的了!火灾的事我也就知道那么多!你赶紧找别的办法完成你的作业去吧,我这儿还一堆事呢!”
他态度坚决,显然不会再透露任何信息。
就在村书记不耐烦地挥手驱赶林听,气氛陷入僵持的时候。
“叩叩叩。”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打断了屋内略显凝滞的气氛。
村书记皱了皱眉,没好气地喊了声:“进来!”
门被推开,进来的人是白鹤然。
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似乎正要找书记办事。当他的目光掠过办公室,看到站在一旁的林听时,脸上清晰的闪过一抹讶异,似乎完全没料到会在这里再次看到她。
“书记。”白鹤然迅速收敛了惊讶的表情,恢复了一贯的温文尔雅,他举了举手中的文件夹,语气温和地说明来意,“体检的初步登记名单整理好了,需要您这边签个字确认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