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顶,风声掠过林听的耳畔。
她透过小型摄影机的长焦镜头,清晰地捕捉着李双家客厅里的一切。
起初,白晴,白鹤然和李双三人其乐融融的交谈画面被突如其来的粗暴敲门声打断。
李双透过猫眼后瞬间煞白的脸色,白鹤然迅速支开白晴和李双,他开门后那陌生男子踉跄闯入的蛮横。
镜头里,男子瘫在沙发上,嘴巴不停地开合,情绪激动地絮叨着什么。
白鹤然最初只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姿态放松,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淡漠,仿佛在听一件与己无关的琐事。
然而,突然之间,形势急转直下。
那男子似乎说了某句特定的话,白鹤然的身体绷紧了,一直保持的淡然神色骤然褪去,眉头紧锁,嘴唇开合,显然说了一句非常严肃的话。
这一说,如同点燃了引线。
男子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像是被激怒的野兽,开始疯狂地在客厅里翻箱倒柜,抓起手边的东西就往地上砸!
白鹤然迅速起身试图阻止,却被男子粗暴地推开。一个玻璃杯或是烟灰缸之类的物件被男子抓起,狠狠砸向白鹤然的方向,白鹤然敏捷地侧身躲过,物品在他身后的墙上炸裂开来,碎片四溅。
看到这里,林听的眉头紧紧蹙起。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旁边那个印着面包店logo的纸袋上,里面是白鹤然不久前硬塞给她的的面包。
犹豫只在一瞬间。
林听迅速做出了判断,无论白鹤然是敌是友,无论那男子为何发狂,此刻的局面已经可能危及人身安全,不能再任由其发展下去。
她立刻拿出手机,飞快地给袁戈发去了一条信息,内容简洁明确:(匿名报警,地址:隆盛花园2单元802,就说有精神状况不稳定的人员闯入民宅,正在打砸物品,可能伤及他人,情况紧急。务必确保匿名,处理干净。)
发送成功后,她不再停留。
动作利落地收起小巧的摄影机,仔细检查没有留下任何个人物品,随即果断转身离开楼顶。
她压低帽檐,快步从消防通道下楼,混入街道的人流,如同水滴汇入大海,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回到酒店套房,林听才轻轻呼出一口气。她将存储卡从摄影机中取出,连接电脑。
屏幕上开始回放刚刚记录下的混乱画面,但无声的影像更像一幕荒诞的哑剧。
林听没有犹豫,她将视频文件加密,通过一个极其安全的匿名网络通道,发送到了一个海外的加密邮箱。
并附赠一句:设为优先级,急需。
做完这一切,她靠在椅背上,目光再次落在那袋被遗忘在桌角的面包上。
白鹤然……
突然,放在桌上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她瞥了一眼来电显示——一串冗长的国际号码。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脸上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一丝暖意,接起电话,声音放软了许多:“爸爸。”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而充满威严的男声,此刻却故意带着几分假装出来的不悦:“哼,我还以为我的宝贝女儿回了国,就把我这个老头子给忘到脑后了呢。我不打电话,你是不是也想不起来给我报个平安?”
林听失笑,语气里带上了一点撒娇的意味:“爸——您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怎么可能忘了您?只是最近事情比较多,有点忙晕头了,是我的错,下次一定记得主动给您打电话。”她熟练地转移话题,“您最近一切都好吗?身体怎么样?”
“除了整天提心吊胆,担心我不在你身边你会不会遇到危险之外,其他都好。”养父的语气缓和下来,但担忧之情溢于言表,“听听,你那边一切都还顺利吗?计划……有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很顺利,您别担心。”林听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自信,“我能处理好。”
“我相信你的能力,听听。”养父叹了口气,但语气随即变得不容置疑,“但我无法不担心。所以,我已经决定了,让小言回国去帮你。”
“小言?袁言?!”
林听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八度,充满了明显的抗拒,“不要!爸,您别让他回来!我不需要!那个话唠又臭屁的小屁孩?有袁戈在我身边就够了,他把我保护得很好!”
她试图打消养父的念头,语气急切。
小言是养父手下另一个得力干将,年纪比她小两岁,能力极强但性格跳脱,嘴巴从来不闲着。
小时候他就林听的三明治里偷摸的挤上芥末酱,辣的林听直掉眼泪。
思念母亲导致失眠,他就把林听的褪黑素换成软糖,让林听成宿睡不着。
所以两人从小到大就不太对付,见面就互掐。
养父显然早有预料,声音沉稳却毫无转圜余地:“正是因为袁戈看着你长大,事事都顺着你、护着你,我才更需要一个能客观向我汇报情况的人。小言那孩子虽然话多了点,但本事不差,不会帮你隐瞒风险,能让我更准确地知道你是否真的安全。这件事我已经定了,你没得拒绝。”
“爸!”林听气结,嘴巴张合了好几次,想反驳却又找不到更有力的理由,知道养父一旦决定,很难改变。
她扭捏了半天,最终只能不情不愿地妥协,但提出了条件:“……好吧好吧!但是您必须跟他约法三章!第一,不准干扰我的任何行动和计划;第二,不准在我做事的时候唧唧歪歪;第三,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擅自行动!他只是个保镖。”
“没问题。”养父爽快地答应,“他的唯一任务就是确保你的安全,不会干涉你的决策。我会跟他交代清楚的。你也要答应我,有任何你觉得棘手或者危险的情况,必须第一时间告诉我。”
“知道啦……”林听拖长了声音应道,心里已经开始为那个即将到来的“麻烦精”感到头疼。
她本来想再说些让父亲放心的话,结束这次通话。但就在那一瞬间,白鹤然那张带着温和笑意却又深不可测的脸,毫无预兆地再次闯入她的脑海。
犹豫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她深吸一口气,:“爸……”
“嗯?”
“嗯……”林听组织了一下语言,声音变得认真起来,“有件事,想请您帮我查一个人。”
“哦?什么人能让我女儿特意开口?”养父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兴趣。
“一个……很奇怪的人。”林听斟酌着用词,“他目前公开的身份是心理医生,也是程醉的私人医生兼多年好友,年龄应该是三十岁左右。”
她顿了顿,补充了最关键的要求:“我需要关于这个人的所有信息。不仅仅是明面上的履历,还有他更深层的背景、人际关系网、经济状况、甚至……他的过去。越详细越好,尽快就要。”
“他叫,白鹤然。”
次日,摄影棚里。
刷着手机等待开拍的林听忽然想起了个事,这都几天过去了,商葵那边声称要公开婚约的事情却迟迟没有动静,仿佛石沉大海。
她心下不免有些嘀咕,难不成是改变了主意?还是程醉那边施加了阻力?
她随即猛地摇了摇头,试图甩开这些思绪。
程醉和谁订婚,什么时候公开,与她何干?自己在意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做什么?
拍摄现场气氛格外认真,正在进行《面具》第二集最后一场,也是冲突最激烈的戏份——明桐直接闯入陆叙的办公室,对警局匆匆以自杀结案的决定发起正面挑战。
打光板反射出冰冷的光线,勾勒出林听(明桐)紧绷的侧脸和程醉(陆叙)看似慵懒实则戒备的姿态。
明桐站在陆叙宽大的办公桌前,目光如炬,声音清晰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抛出尖锐的问题:“焦尸鼻腔内并没有灰烬,明明是死后被焚烧,为什么以自杀结案?”
陆叙靠在他的真皮座椅里,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一支昂贵的钢笔,闻言只是懒懒地抬了下眼皮,嘴角勾起一抹近乎嘲讽的弧度,语气轻飘飘地反驳:
“你有证据吗?如果没有,那你说的这一切都只是你的口头推理而已。”他试图用程序和证据的缺失来压制她的质疑。
明桐并未被吓退,反而向前逼近一步,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更加锐利,直指核心:“如果我说的真的只是推理,那你为什么那么着急潦草的就下葬了死者?你在,心虚什么?”
她的质问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像敲打在沉寂的鼓面上。
陆叙转动钢笔的动作骤然停止。
他抬起眼,终于真正地对上明桐的视线,那玩世不恭的伪装裂开了一道缝隙,露出底下冰冷的锐利。
他身体前倾,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声音压低,却充满了危险的意味:“如果我是凶手,那你推理一下,你今天还能走出这里吗?”
空气仿佛凝固了。
摄像机推近特写,捕捉着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对峙,眼神交锋中电光火石,谁也不肯退让半分。整个片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强烈的戏剧张力所吸引。
“卡!”
导演的声音如同解除魔咒的指令,瞬间打破了棚内几乎令人窒息的气氛。
“很好!非常好!这条过了!”导演显得非常满意。
灯光亮起,刚刚还弥漫着的紧张感迅速消散。林听和程醉几乎同时向后退了一步,迅速从明桐和陆叙的角色中抽离出来。
程醉揉了揉脖子,脸上又挂起了那副惯有的,略带纨绔的笑容。
他看向林听,半真半假地调侃道:“林老师这咄咄逼人的气势,刚才还真让我有点招架不住呢。”
林听接过袁戈递来的水,淡淡一笑:“程老师过奖了,你刚才的表演才是真的不错。就像是陆叙本人一样的阴险和为了利益不择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