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听的目光越过片场忙碌的人群,不自觉地落在了远处程醉的休息处。
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了站在程醉身边的白鹤然身上。
“你看什么呢那么入神?”袁言不满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点酸溜溜的味道。
他顺着林听的目光望去,只看到程醉和一个陌生男人,并没觉得有什么特别。
林听被他的声音拉回现实,缓缓收回目光,语气平淡:“没什么,看到了一个……熟人。”
“熟人?”袁言撇撇嘴,随口猜测,“不会是那个叫什么白……白鹤然的吧?”他其实根本对不上号,只是之前听林听和袁戈提过几次这个名字。
没想到,林听却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随口一说:“嗯,就是他。”
袁言愣了一下,再次仔细看向那个站在程醉身边的男人,试图从那张带着温和笑意的脸上找出什么特别之处。
“就是他?让你特意找先生去查他底细的那个?”他忍不住压低声音追问,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这男的到底什么来头?你怎么对他这么上心?”
林听淡淡地瞥了袁言一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就在这时,远处的白鹤然似乎也感应到了林听长时间的注视,他抬起头,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与林听对视上。
他先是微微一怔,随即脸上漾开那抹惯有的,无懈可击的温和笑容,迈步绕过杂乱的道具和工作人员,朝着林听这边走了过来。
“林小姐,好久不见。”白鹤然在几步外站定,语气熟稔而客气。
林听瞬间收敛起所有外露的情绪,脸上挂起礼貌而疏离的微笑,:“白医生,好久不见。没想到会在片场遇到你。”她顿了顿,自然地问道,“是程醉有什么不舒服吗?劳烦你专门过来一趟。”
白鹤然笑着摇头,解释得滴水不漏:“没有,林小姐别误会。我今天调休,正好在附近探望一位病人,顺路过来看看阿醉。没想到来得倒是巧,正好碰上他状态不太好,开导了他几句。”
“原来如此。”林听点了点头,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她看着白鹤然,忽然话锋微转,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白医生和程醉的关系,可真是好啊。”
这话听起来像是普通的感慨,但落在白鹤然耳中,却带着一丝微妙的探究意味。
他镜片后的目光闪烁了一下,觉得林听这话问得有些奇怪,但一时又抓不住具体哪里不对。他斟酌了一下,没有直接回应这个问题,而是巧妙地转移了话题,脸上露出些许无奈和关切:
“可能是因为认识多年,又是他的医生,他比较信任我吧。说起来,最近网上那些关于林小姐和阿醉的传闻,闹得沸沸扬扬的,确实很烦人。这些捆绑营销,没有给林小姐带来太多困扰吧?”
林听闻言,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语气里带着一种见惯了风浪的淡然:“白医生多虑了。这个圈子里,真真假假的消息多了去了。如果连这点事情都能造成困扰,那恐怕也不适合待在这个圈子了。”
白鹤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语气真诚地夸赞道:“林小姐心态真好,豁达通透。如果阿醉也能有这样好的心态,或许就不会被很多事情困扰了。”
“哦?”林听挑眉,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惊讶和好奇,“程大少爷……居然还有困扰的事情?”她停顿了一下,像是随口猜测,“是因为……他和商小姐的婚约吗?”
白鹤然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点复杂的意味,他看向林听:“林小姐居然还知道阿醉的婚约?”
“我并不想知道。只是有些人的未婚妻,似乎总喜欢在我面前宣示主权。”她直视着白鹤然,清晰地表明自己的立场,“不过白医生可以放心,我对程醉这种人,并不感冒。”
白鹤然被林听这番毫不拐弯抹角的直白言论逗得轻声笑了起来,他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欣赏的意味:“林小姐真是……快人快语。不过这话要是让阿醉听到了,估计心里会不太好受吧。”
林听神色不变,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我没有义务为了照顾别人的感受而委屈自己,说些违心的话。更何况,一个已经有了婚约在身的人,最应该做的就是保持界限,而不是左右摇摆。这既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也是给对方添麻烦。”
她目光平静地看向白鹤然,意有所指地补充道:“所以,我也奉劝某些人,与其操心别人,不如先管好自己。”
白鹤然闻言,眼中的笑意反而更深了,他毫不吝啬地赞叹道:“林听小姐,你确实是个很特别的人。”
这种特别,在于她的清醒,直接和一种不为外界所动的强大内核。
两人之间这番你来我往,气氛看似轻松,却暗含机锋。
一旁的袁言看着他们相谈甚欢的样子,心里那股莫名的不悦越来越强烈。他再也按捺不住,一个大步跨上前,硬生生插到了林听和白鹤然中间,用身体隔开了两人的视线交流。
他先是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了白鹤然一眼,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戒备和挑剔,然后才转向林听,语气硬邦邦地说:
“小姐,时间不早了,这边要是没事了,我们是不是先回酒店?”他试图打断这场让他不舒服的对话。
林听抬腕看了看表,语气平淡地否决了他的提议:“不着急。等程醉这场戏拍完,我还有些剧本上的细节需要跟导演沟通一下。”
白鹤然何等敏锐,自然清晰地感受到了袁言身上散发出的强烈敌意。
他识趣地不再多留,脸上维持着无可挑剔的温和笑容,顺势说道:“既然林小姐还有工作,那我就不打扰了。我正好也还有些事情,就先告辞了。”
然而,在他转身准备离开之前,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林听,语气自然地提了一句:“对了,林小姐,我看了《和TA的一天约会》。你提到的那个和小男孩的约定……听起来真的很美好,很纯粹。”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听一眼,不再停留,转身优雅地离开了片场。
直到确认白鹤然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之外,袁言才忍不住再次开口,语气里充满了不解和烦躁:“小姐,这个白鹤然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值得你这么关注?还特意去查他?”
林听收回目光,眼神变得深沉起来,她低声说道:“我总觉得……他身上藏着很多秘密。而这些秘密,或许跟我一直想查清楚的事情,有很重要的关联。”
袁言撇撇嘴,一脸不以为然:“就他?看起来就是个弱不禁风的小白脸医生,能有什么大不了的秘密?我看他就是故意装模作样接近你!”
林听无奈地白了袁言一眼,对他这种以貌取人和简单的敌意感到有些头疼:“算了,你还是闭嘴吧,安静一会。”
袁言被噎了一下,虽然还是不服气,但看到林听严肃的表情,也只能把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生闷气,心里却更加笃定要盯紧那个叫白鹤然的家伙。
刚走出摄影棚,微凉的风拂面而来,白鹤然还没来得及深吸一口新鲜空气,口袋里的手机就急促地震动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眼神微凝,迅速接起电话,语气恭敬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苏伯,怎么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而严肃的男声,语速不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随着对方的叙述,白鹤然原本平和的表情渐渐消失,眉头蹙了起来,眼神变得锐利而专注。他停下脚步,站在街边一棵树的阴影下,仔细聆听着。
“我明白了。”
听完对方的讲述,白鹤然沉吟片刻,声音压得更低了些,“这件事电话里说不方便。我今天就有时间,如果您那边方便的话,我可以现在过去找您,当面详谈。”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考虑了一下,随即同意了他的提议。白鹤然立刻应道:“好的,苏伯,那我大概四十分钟后到。一会儿见。”
刚挂断这通气氛凝重的电话,手机还没放回口袋,屏幕又亮了起来,显示着“程醉”的名字。
白鹤然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重新挂起那抹温和从容的笑意,仿佛刚才的凝重从未存在过。他滑开接听键,语气轻松自然:
“阿醉?拍完了?感觉怎么样?”
电话那头传来程醉略显疲惫但轻松了不少的声音:“嗯,刚结束,状态调整过来了,后面几条还挺顺的。你人呢?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白鹤然笑着解释,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正要跟你说呢,诊所那边临时有点急事,我得赶紧过去处理一下。所以就没等你收工。”
“这样啊……”程醉的声音里带着点失望,“本来还想拉你去喝一杯,放松一下。那你快去忙吧,正事要紧。”
“好,下次再约……”白鹤然温和地叮嘱了一句,两人便结束了通话。
收起手机,白鹤然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他快步走向自己的停车位,准备赶往约定的地点。
与此同时,片场这边,程醉挂了电话,虽然有点遗憾没能和好友去喝酒,但心情因为拍摄顺利而还不错。
他正准备让司机送自己回家,忽然想起一件事,眼睛一亮。
他叫住助理:“先不直接回家。开车去东街那边,听说新开了家手工面包店,有一种什么……栗子蒙布朗口味的法棍?听起来很特别,鹤然他肯定喜欢这种新奇口味。我们绕过去买一点,然后直接送去他诊所给他个惊喜,顺便看看他忙完了没有。”
助理自然没有异议,立刻吩咐司机转向东街。
程醉想象着白鹤然收到面包时惊讶又高兴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个一时兴起的的举动,即将将他卷入一个他从未想象过的隐藏在平静表象下的漩涡里。
车子朝着东街新开的面包店驶去。
而另一辆车上,白鹤然正神色凝重地赶赴一场秘密的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