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抵东街，那家新开的手工面包店果然人气火爆，暖黄色的灯光下，排队的人蜿蜒到了门口。
程醉原本想亲自下车去挑选，但看到这阵仗，又顾忌到自己身份可能引起的骚动，只好作罢。
他有些遗憾地靠在椅背上，对助理吩咐道：“就买他们家主推的那个栗子蒙布朗法棍，多买几个，再挑几样别的招牌口味。”
“好的，程少。”助理领命下车，挤进了排队的人群中。
程醉在车里等着，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但脑子里想象的却是白鹤然收到这份意外惊喜时的表情，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里，一定会露出真实的惊讶和感动吧？或许还会推一推眼镜，用他略带调侃又真诚的语气说“阿醉你还记得我好这口”？
想到这些，程醉的心情就像车窗外的晚霞一样，染上了几分暖意。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助理才提着一个印着面包店Logo的精致纸袋回到车上，额头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程少，买好了，都是刚出炉的。”
程醉接过纸袋，浓郁的麦香和甜香立刻弥漫在车厢里。他满意地点点头，“走吧，去鹤然诊所。”
车子缓缓启动，汇入晚高峰的车流。就在这时，程醉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的“父亲”两个字，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他脸上的轻松惬意。
他的面色沉了下来，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好几秒，才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声音尽量保持平稳：“爸。”
电话那头的程振阳听起来心情似乎不错，语气却带着惯有的掌控感：“拍摄结束了吧？怎么还没回家？晚上我约了商总吃饭，谈点事情，你准备一下，跟我一起去。”
程醉看着腿上散发着温暖香气的面包袋，手指无意识地收紧，试图拒绝：“爸，我晚上……已经约了别的……”
“程醉。”程振阳打断他，语气瞬间阴沉下去，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程家的未来。你不要总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和商总的饭局很重要，你必须到场！”
他不给程醉再次开口的机会，强势地下达指令：“一会儿我会让助理把时间地点发到你手机上。我希望到时候能看到你准时出现。”说完，便直接挂断了电话，只留下冰冷的忙音。
车厢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程醉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脸上笼罩着一层压抑的阴霾。
前排的助理透过后视镜，小心翼翼地询问：“程少……那我们还去白医生的诊所吗？”
程醉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那个面包袋上，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发闷：“去。既然都买了，总要给他送过去。”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此刻在他眼中变得索然无味。
诊所。
程醉压低帽檐，快步走进那家他再熟悉不过的私人诊所。
即便墨镜和口罩将他的脸遮得严严实实，那股由内而外的明星气场还是让熟悉他的前台小姐姐瞬间就认了出来。
“程……”小姐姐眼睛一亮，激动地捂住嘴，把惊呼压回喉咙里。
尽管程醉是这里的常客，但每次见到真人，她依旧会被那种近距离的帅气冲击到。
程醉修长的食指立刻抵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声音压得很低：“白医生在吗？”
“白医生？他今天休息，肯定不在诊所呀。”
程醉闻言，眉头微微蹙起：“可他告诉我，诊所有急事需要他赶回来处理。”
“没有的事，”小姐姐摇头，“今天一切正常，我也没联系过他。”
这就奇怪了。
一股微妙的不安感悄然浮上程醉的心头。
白鹤然从未对他撒过谎，这个突如其来的，显然不成立的借口，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层层疑虑。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父亲发来的信息：(出发去酒店了吗？)
他暂时按下心头的困惑，将手里一直提着的一个精致纸袋递了过去，里面是刚出炉的面包。
“如果白医生过来，麻烦转交给他。”说完，他转身欲走，却在迈出两步后突然停下，像是想起了什么至关重要的细节。
他回过头，特意对前台小姐姐补充道：“对了，麻烦你联系一下他。这面包放久了，口感就不好了。”
小姐姐还沉浸在近距离接触偶像的兴奋中，忙不迭地点头：“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我马上联系他！”
乾圣酒店的“听雨阁”包厢内，水晶吊灯洒下辉煌的光，映照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桌面。
桌上已摆满了精致的菜肴，但巨大的圆桌旁却只孤零零地坐着袁戈、袁言和林听三人，预想中的关键人物并未到场，这让奢华的空间平添了几分冷清与诡异。
袁戈面色凝重地放下手机，屏幕暗下去的光影映出他紧锁的眉头。他深吸一口气，打破了沉默：“人不会来了。我们被放鸽子了。”
他原本精心安排，约见一位据信对演员苏壹的过往知根知底的女士。
对方起初答应得极为爽快，然而，就在约定时间前不到半小时，一通急促的电话彻底打乱了计划。
“她的语气不对，”袁戈回忆着，指尖无意识地轻叩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不仅仅是反悔，更多的是惊慌和恐惧。她语无伦次，反复强调‘我什么都不知道’，‘以后别再联系了’，像是……像是突然受到了极大的威胁，急于斩断一切关联。”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认真倾听的袁言和林听，“那种焦躁，是装不出来的。”
林听立刻抓住了核心：“会不会是我们的调查动作，已经被对方察觉了？”
“理论上说不通。”袁戈摇头，语气带着分析和困惑，“苏壹说到底只是个演员，即便在圈内有些人脉资源，但我这次的调查极其隐秘，动用的是圈子外的关系，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按理说绝无可能这么早就惊动他。”
他顿了顿，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而深沉，声音也压低了些，“但这件事的诡异之处，恰恰说明了问题。对方如此迅速且激烈地反应，从另一个角度看，这未必是坏事，它反而从侧面印证了我们的调查方向是对的——这个苏壹，恐怕不止是荧幕上那个形象，他背后大概率藏着大问题。”
林听立刻领悟了袁戈的言外之意，她微微前倾身体，压低声音问道：“所以你怀疑，那个能如此迅速威胁到知情人，让她噤若寒蝉的，就是苏壹本人？”
“可能性极高。”袁戈斩钉截铁地说，“这绝不是一个普通演员能做到的。”
林听闻言，沉默了片刻。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转动着面前的茶杯，眼中闪过思索，继而是一种下定决心的光芒。
她抬起头，清澈而坚定的目光迎上袁戈的视线，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既然从外围调查已经引起了对方的警觉，变得困难重重，那不如转变思路，化被动为主动。我来想办法，创造一个合情合理，甚至是他无法拒绝的场合，与他正面接触一次。”
她的语气平静，“是人是鬼，面对面地试探一番，总能看出些端倪。”
“小姐，既然对方已经表现出警觉，我们目前对苏壹的调查，是否需要暂时全面暂停？”
林听没有立刻回答。
她微微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灯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显然在进行快速的思考。包厢内安静了几秒，只听得见旁边袁言咀嚼食物的细微声响。
片刻后，她抬起头，点了点头：“嗯，先停一下吧。在这个节骨眼上，再继续深入恐怕会适得其反，容易让人起疑心。”
“等我先想办法跟苏壹正面接触一次，探探他的虚实。搞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后，我们再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走。”
“明白了。”袁戈表示赞同，这个方案确实更稳妥。
他的视线随即转向桌子的另一侧，眉头不由得又皱了起来。只见袁言正埋头苦干，筷子使得飞快，几乎没停过，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完全沉浸在了美食的世界里。
“袁言！”袁戈带着几分无奈和责备开口，“注意点吃相！小姐还没怎么动筷子，这一桌菜倒快让你一个人扫荡一半了。”
袁言闻声抬起头，嘴里还含着东西，含糊不清地辩解，眼睛都幸福地眯了起来：“哥，这酒店的饭菜口味是真不错啊！太香了！”
他咽下食物，舔了舔嘴唇，眼神在满桌的佳肴上流连，然后带着点讨好地看向袁戈：“反正点多了，一会儿吃不完的……要不都给我打包带回去呗？我晚上还能当宵夜！”
他这副馋嘴又理直气壮的模样，瞬间冲淡了刚才讨论苏壹时带来的紧张凝重的气氛。
而三人不知道的是，在他们隔壁的包厢，程醉，程振阳等四人的气氛，可谓是相当的压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