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外的两名守卫依旧木桩般立着,丝毫没有察觉到这短暂的、发生在眼皮底下的秘密传递。
柳诗情迅速回到帐篷深处,背对着帐帘,这才小心翼翼地将布包打开。
她的心跳得有些快,不知道这里面究竟藏着什么,是求救的信物,还是致命的陷阱。
布包里并没有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只是一些看似寻常的女儿家物事。
几块颜色黯淡的碎布头,一小截枯萎的草药,以及一枚用红线穿着的、已经有些发黑的铜钱。
柳诗情眉头微蹙。这些东西,能传递什么信息?
她拿起那截枯萎的草药,仔细辨认了一下,似乎是某种常见的清热解毒的草药,但已经失去了药性。
那几块碎布头,颜色和质地也都很普通,像是从旧衣服上剪下来的。至于那枚铜钱,更是寻常可见。
难道,小环真的疯了,胡乱塞了些东西给张大娘?
还是说,这些看似无用的物件之中,另有玄机?
柳诗情将那些东西一一摊在草席上,借着微弱的油灯光芒,反复端详。
她不相信小环费尽心机托人送来的,会是这些毫无意义的废物。
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几块碎布头上,柳诗情发现这些碎布头的大小和形状,似乎都有些刻意。
尝试着将它们拼接起来,但无论如何组合,都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图案。
忽然,她心中一动,想起了自己默画下来的那些玄机玉上的神秘符号。
她取过草纸,将那些符号与碎布头的形状进行比对。
果然。其中一块三角形的碎布头,其三个角的角度,竟然与某个她刚刚破解的有着惊人的相似。
而另一块长条形的碎布,则像极了另一个代表禁锢或监视的符号。
柳诗情的心猛地一沉,小环用这种方式,是在向她示警,她现在处境危险,被人严密监视着。
那截枯萎的草药呢?柳诗情再次拿起那截草药,仔细查看。
她发现草药的根茎处似乎有一些不自然的刻痕,用指甲轻轻刮去表面的泥土,果然看到上面用极细的针尖。
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小字,“药……毒……假疯……”
柳诗情倒吸一口凉气。
小环并没有真的疯掉,她是在装疯。
而且,她似乎被人下了药,或者说,她的疯病,与某种药物或毒物有关。
那么,这枚铜钱呢?
柳诗情拿起那枚发黑的铜钱,翻来覆去地看。
铜钱的正面是通用的年号,背面则光秃秃的,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只是,铜钱的边缘,似乎有些不自然的磨损。
她用指尖细细触摸,感觉到那些磨损并非随意形成,而是刻意打磨出来的细小缺口。
将铜钱凑到油灯下,仔细辨认那些缺口。
缺口的数量和位置,似乎也暗藏着某种规律。
尝试着将这些缺口与时辰、方位等联系起来,但一时间也难以索解。
“只有我才能救她……”柳诗情回想着张大娘转述的话,心中充满了疑惑。
小环为何如此笃定自己能救她?难道小环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或者说,她知道自己身上,有某些能帮助她的东西?
无论如何,小环现在处境危险,而且她似乎掌握着某些重要的秘密。
柳诗情知道,自己不能坐视不理。
但是,如何才能在不惊动守卫的情况下,接触到小环,或者至少,了解她更具体的情况呢?
柳诗情陷入了沉思,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徐参军的监视之下。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可能将自己也搭进去。
她想到了张大娘。或许,可以从张大娘那里,再探听一些消息。
但是,张大娘只是个普通的仆妇,让她过多地卷入此事,恐怕会害了她。
夜色渐深,柳诗情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柳诗情将小环送来的那些东西重新包好,贴身藏起,心中却在反复权衡着各种可能性。
第二日,柳诗情依旧表现得如往常一般“病弱”。
送饭的依旧是张大娘。柳诗情趁着递还碗筷的瞬间,低声对张大娘说道。
“大娘,多谢你昨日的好意。只是我表姐不在,我一人在此,实在有些害怕。不知能否请大娘在得闲之时,过来陪我说说话?”
这番话说得楚楚可怜,眼中还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
张大娘本就是个心善之人,见她如此,又想到小环的嘱托,便连忙点头道。
“林月姑娘说的哪里话。我若得了空,定会来看你。你一个小姑娘家,身边没个亲人,确实不容易。”
有了张大娘这个突破口,柳诗情的心中稍定。
接下来的几日,张大娘果然如约,每日在送饭之后,都会在柳诗情的帐篷里多停留片刻,与她说些闲话。
柳诗情则旁敲侧击,想从张大娘口中多了解一些关于小环的情况。
从张大娘的描述中,柳诗情渐渐拼凑出了事情的轮廓。
原来,自从断魂谷遇袭,小翠身受重伤之后,小环便一直衣不解带地照顾着她。
然而,就在江画意等人出发去寻找龙涎草的第二日,小翠的伤势突然恶化,当晚便不治身亡了。
小翠死后,小环便受到了徐参军和李校尉的多次盘问。
具体问了些什么,张大娘也不清楚。
只知道从那以后,小环就变得有些神志不清,时常胡言乱语,说些令人费解的话。
再后来,便传出她疯了的消息,被关押了起来。
“那小环被关在何处?可有人虐待她?”柳诗情状似无意地问道。
张大娘叹了口气,“唉,那丫头也是可怜。被关在后面一顶破旧的杂役帐篷里,每日只有一顿残羹冷炙。”
“前几日,我还偷偷去看过她一次,只见她形容枯槁,眼神涣散,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什么玉佩,血,火之类的话,真是,唉……”
这些词,与柳家的遭遇,何其相似。
难道小环知道些什么?
“那王军医可曾为她诊治过?”
“王军医也去看过了,只说是惊吓过度,开了几副安神的汤药,却也不见好转。”
“后来……后来便没人再管她了。营地里的人都说她疯了,不吉利,没人愿意靠近她。”
张大娘脸上露出不忍。
柳诗情心中基本可以断定,小环的疯,十有八九是装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自保。
或者是为了传递某些重要的信息,而她口中念叨的那些词,很可能就是她想传递的关键线索。
只是,对方现在被关押着,自己又受到监视,如何才能与她取得联系呢?
待张大娘走后,柳诗情想到了那枚铜钱。
她再次取出铜钱,仔细研究着上面的缺口,尝试着将缺口的数量和位置,与日期、时辰、甚至是营地内的帐篷编号联系起来,但都不得要领。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柳诗情忽然注意到,铜钱的背面,虽然光秃秃的,但若是对着光线仔细看。
似乎有一些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划痕。
柳诗情连忙将铜钱凑到油灯下,眯起眼睛,屏住呼吸,仔细辨认。
那些划痕,果然是人为刻上去的。
虽然刻得很浅,也很粗糙,但依稀可以看出,那是一小小的、指向某个方向的箭头。
箭头的旁边,还有三个更小的点。
柳诗情立刻想到了营地的布局。
她所在的帐篷,位于营地的东侧边缘。而杂役们居住的帐篷区,则在营地的西北角。
从她这里去杂役帐篷区,需要经过一片堆放粮草的区域。
难道,小环是指西北方向,第三顶帐篷?
这个猜测,让柳诗情感到一阵兴奋。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就有机会找到小环被关押的具体位置了。
但是,如何才能在不惊动守卫的情况下,前往西北角的杂役帐篷区呢?
那两名士兵,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她的帐外。
柳诗情再次陷入了沉思,自己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
这一夜,柳诗情几乎没有合眼,反复推敲着各种可能性,试图找到一个既能避开监视,又能安全接触到小环的办法。
第二日清晨,当张大娘再次来送饭时,柳诗情忽然捂着肚子,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哎呀。林月姑娘,你……你怎么了?”张大娘大惊失色。
“我肚子……好痛……”柳诗情声音虚弱地说道,“可能是昨夜着了凉,大娘能不能麻烦您帮我……请一下王军医……”
“好好好。我这就去。你等着。”张大娘不敢怠慢,连忙放下食盒,匆匆跑了出去。
帐外的两名守卫见状,也有些紧张,但碍于男女有别,也不便进入帐篷查看,只能在外面焦急地等待。
柳诗情心中暗道,机会来了。
王军医很快就会被请来,必然会屏退左右。
届时,帐篷内便只剩下她和王军医两人。
而王军医在诊脉之后,多半会去药帐开方抓药。这个时间差,便是她唯一的机会。
果然,不多时,王军医便在张大娘和一名士兵的陪同下,来到了柳诗情的帐篷。
“林月姑娘,听闻你腹痛不止,老朽特来为你看看。”王军医依旧是那副沉稳平和的模样。
“有劳……有劳王大夫了……”柳诗情有气无力地说道。
王军医示意张大娘和那名士兵退到帐外等候,然后便开始为柳诗情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