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说越觉得怒火中烧,觉得自己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看着温夕那副梨花带雨、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他猛地将花束狠狠摔在地上。
他还觉得不解气,又抬起脚,狠狠踩了几脚,红色的花瓣被碾成泥,沾在他锃亮的皮鞋上。
“喜欢花是吧,那你就看个够吧!我倒要看看,那个道貌岸然的邓逸明,能像送快递一样准时地护着你多久!”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恶意的笑。
“对了,忘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那位殷勤的邓总,他可是早就结婚了。你要是这么迫不及待地想上赶着当个人人唾弃的小三,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能让他为了你这种女人抛妻弃子!”
说完,他像是打赢了一场胜仗,胸中的恶气总算出了一部分,连地上的玫瑰残骸都没看一眼,洋洋得意的离去了。
留下温夕一脸错愕。
方才她分明从谢景铄眼中看到了短暂的动摇,看到了那一闪而过的、久违的温柔和愧疚……
她几乎以为,她期待的转机就要来了。
可是,一切都被那个电话毁了。
只是一个名字,只是“姐姐”那两个字,就像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瞬间将谢景铄拉回了现实,也将她再次打入了地狱。
“岑晴曦!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是你!为什么你总要阴魂不散地挡在我的面前!”
她愤恨地将床头柜上的东西扫落在地,噼里啪啦的碎裂声响起,花瓣、玻璃碎片、书页混杂在一起,满地狼藉。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谢景铄果真没有再出现在医院。
他忙于应付那些失去的订单,忙于在酒桌上觥筹交错,试图挽回颓势。
偶尔在应酬的间隙,或是深夜醉醺醺地回到空荡荡的公寓时,脑海里会闪过温夕苍白的面容和含泪的眼睛,但随即便被更强烈的烦躁取代。
他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是她和她那个蠢货父亲应得的报应。
他甚至阴暗地想,有邓逸明那种“绅士”准时送温暖,她恐怕过得也没那么糟。
直到某个早上,家里的保姆给他打电话,说“温小姐出院了,回了之前的公寓”,他才松了口气。
看来,温夕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知道闹够了,该回来低头认错了。
这个认知让谢景铄连日来积压的郁闷消散了不少,甚至生出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快意。
于是,他特意推掉了一个不太重要的晚宴,在下班路上,绕道去买了温夕以前很喜欢吃的那家甜品店的草莓蛋糕。
算是给她一个台阶,也给自己一个重新掌控局面的借口。
推开公寓门时,屋里一片死寂。
窗帘紧闭着,没有开灯,只有玄关处那盏感应的夜灯,散发着昏黄微弱的光晕,勉强照亮一小片地方。
“夕夕?”
谢景铄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有些突兀。
没有任何回应。
他换了拖鞋,心里嘀咕着是不是还在闹脾气,故意不理他。
他拎着蛋糕往卧室走,经过客厅茶几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上面放着温夕的手机,屏幕竟然亮着,停留在微信朋友圈的编辑界面。
一条未发送的草稿,像一道惊雷,劈入了他的眼帘:
“活着真的好没意思,也许就这样结束,才是最好的解脱吧……”
谢景铄心里一慌,快步冲进卧室。
卧室里空荡荡的,床铺整理得异常整齐,甚至带着一种不祥的冷清。
卫生间的门紧闭着,里面传来隐约的水声。
而更让他魂飞魄散的是,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正丝丝缕缕地从门缝底下飘散出来。
谢景铄后退一步,用尽全身力气,猛地用肩膀撞向了门板!
“夕夕!”
砰的一声,门被撞开。
他看到温夕穿着那件他熟悉的白色睡裙,瘫倒在冰冷的瓷砖地上,头无力地靠在浴缸边缘,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颊边。
她的左手腕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触目惊心,鲜红的血液正从伤口不断涌出,染红了白色的瓷砖,还在顺着瓷砖缝往地漏里流。
“你干什么!温夕!你疯了!”
谢景铄几乎是扑过去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变调颤抖。
他跪倒在地,手忙脚乱地想要抱起她,触手却是一片冰凉的体温。
她的脸色白得像一张纸,嘴唇没有丝毫血色。
他试图用自己昂贵的衬衫下摆去紧紧缠住她流血的手腕,可是他的手抖得太厉害了,鲜血迅速浸透了布料,根本止不住。
温夕缓缓睁开眼睛,眼泪掉在他的衬衫上,声音微弱:
“景铄……我以为你不会再来了……我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
她顿了顿,呼吸越来越急促:
“我真的没有害岑小姐……我不知道我爸会做那种事……我想证明……可我没机会了……”
“别说了!”
谢景铄心如刀绞,粗暴地打断她,一把将她打横抱起,踉踉跄跄地就往门外冲。
“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你别睡!我不会不要你的!我错了,我不该对你那么凶!我不该说那些混账话!你坚持住!”
医院的急救室门口,红色的指示灯亮了一整夜。
谢景铄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像是所有即将失去女主的男主一样,瘫坐在走廊冰冷的长椅上,脚下散落了一地的烟头。
他双手插在凌乱的头发里,衣服上还沾着已经变成暗褐色的血迹,整个人看起来狼狈又绝望。
完美符合了所有虐文小说里,在女主生命垂危时追悔莫及的男主形象。
他盯着急救室的红灯,心里满是悔意。
他想起温夕第一次跟他表白时的羞涩,想起她跟在他身边时,那种满心满眼都是他的依赖;
想起她熬夜为他织那条歪歪扭扭的围巾时,灯下认真的侧脸;
想起她得知怀孕时,那瞬间绽放的、充满希望的光芒;
以及最后,她失去孩子时,那双空洞绝望的眼睛……
每一个画面,此刻都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心脏。
他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真的太过分了。
他之前怎么会觉得她是在装可怜?怎么会认为她失去孩子无关紧要?怎么会用那么恶毒的话去羞辱她?
强烈的悔恨和前所未有的恐慌,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可能会永远失去这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人。
直到医生出来说:“病人抢救过来了,失血过多,很危险,但现在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需要绝对静养,不能再受任何刺激。”
他才松了口气,靠在墙上,心里满是愧疚。
“我好像真的错了。”
谢景铄喃喃自语,指尖还沾着温夕的血,已经干了,结成了暗红色的痂。
接下来的日子,谢景铄仿佛无师自通地开启了“追妻火葬场”的终极形态。
其用力之猛、戏码之足,连最资深的虐文读者看了都要直呼内行。
他当真推掉了所有能推的工作(虽然公司业务已所剩无几,大部分时间他本就无事可推),化身二十四孝模范男友,寸步不离地守在温夕的病床前。
那架势,不像是在照顾病人,倒像是在进行某种庄严的赎罪仪式。
给温夕喂饭时,他会先小心翼翼地把勺子在自己唇边试过温度;
替她擦手时,他会用消毒湿巾反复擦拭她的每一根手指,连指甲缝都不放过;
甚至,他还不知从哪儿翻出几本童话书,在温夕醒着的间隙,用他那念董事会报告般干巴巴的语调,硬着头皮读《小王子》和《海的女儿》,试图营造一种“温情治愈”的氛围。
只可惜,他往往读不到三页,温夕还没睡着,他自己先被那矫情的台词尬得脚趾抠地。
温夕醒着的时候,他便抓住一切机会进行忏悔式告白。
“夕夕,对不起,以前都是我混蛋,是我被猪油蒙了心。我不该对你那么凶,不该忽略你的感受,更不该说那些混账话……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而当温夕闭眼休息时,他也不会闲着。
他会搬把椅子坐到窗边,以一种自以为深情的姿态,凝视着温夕的睡颜,眼神温柔得能拧出水来。
偶尔有护士进来换药,看到他这副模样,都会下意识放轻脚步,生怕打扰了这“感人”的一幕。
他甚至在病房里摆了个小黑板,每天雷打不动地用彩色粉笔写上一句“对不起”,后面还跟着不同的后缀:
什么“对不起之今日份反省”、“对不起之不该乱吃飞醋”、“对不起之以后只信你”……
花样百出,堪称当代霸总行为艺术大赏。
这举动自然引来了整个楼层护士、护工甚至其他病房好奇病友的围观拍照,视频一度在小范围社群内流传。
标题多为“论虐文男主的自我修养”或“现实版追妻火葬场能有多卷”。
病房门口,两个推着治疗车的小护士忍不住交头接耳,声音压得低低的,却掩不住兴奋:
“快看快看,谢总今天写的好像是‘对不起之你比花好看’!天哪,这也太会了吧!”
“是啊,之前还听说他对温小姐可坏了,没想到醒悟之后这么深情!真是浪子回头金不换!”
“看来温小姐苦尽甘来了,这狗粮我先干为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