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蛛丝马迹

月色阑珊。茶庄。绣楼卧房。
施云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索性坐起来,燃起床边的小灯盏,又拿出枕底那一方还没有绣好的帕子,指肚摩挲着那个金色的“铁”字,看着灯火发呆。朦朦胧胧中,灯火映出那张俊俏的容颜,深幽幽的眸子正注视着自己。施云裳的脸瞬间一红,止不住低声轻唤:“铁公子……”
正遐思间,忽闻门外有动静,随后传来母亲慈爱的声音:“裳儿,你没入睡么?是不是又做噩梦了?莫非安神香香味又淡了?”
“哦哦,母亲,安神香还挺香的,女儿没做噩梦,而是口渴了,起来饮水,这就睡,您也去休息吧。”施云裳惊了一瞬,连忙回答。
“如此,甚好。”门外施夫人这才缓缓离去。
施云裳连忙熄了灯盏,攥着手帕,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继续想那个人,迷迷糊糊睡着了。
五更的梆子惊醒了浅眠的云裳,今日睡眠极不稳定,自己的心没来有的发慌,总觉的要有什么事儿发生,她索性翻身下床,点燃小灯盏,随意一照,突然瞥见妆奁下压着父亲昨夜写的信,字迹潦草得不像那个永远淡定从容的茶商:“裳儿,钥匙事关重大,铁世子若真为侯府翻案而来,就把为父书房暗格里的账册交给他。”
“什么意思?父亲居然有侯府之物?”
她赤脚踩过冰凉的地砖,却在推开书房门时浑身血液凝固——父亲常坐的黄花梨圈椅上,静静躺着一个熟悉的香囊,缎面被血浸透成暗红色。“小姐……”一个守夜家丁,这时候跌跌撞撞跑来,”老爷他、他和夫人在祠堂……“
“什么?真出事了?”施云裳浑身一颤,连忙奔向祠堂的路上,腰间香囊不知何时被树枝勾破,雪顶含翠的香气混着轻雾弥漫开来。就像很多年前那个雪夜,年幼的她隔着门缝,看见父亲将同样的茶叶倒入来客的杯中,而那位客人佩戴的,正是铁家的蟠螭玉佩。
父母二人相拥,跪在祠堂下的蒲团上,已经身亡。
施云裳一声惨叫,顿时天旋地转晕了过去。
青杏被人唤醒,连忙赶过来,一声声呼唤,云裳醒转,青杏连忙起身去倒茶,这功夫,施云裳忽然看见父亲手掌还攥着一张锦帕,连忙抽出来查看。
蓦地,父亲的手动了一下,突然抓住她的手,用血写下一个字,好像还塞给她什么东西了,这才耗尽最后一丝力气,身子一歪,倒在施云裳的怀里。
云裳悲痛欲绝,瞥见锦帕上也有字,低头仔细查: “裳儿,请将父母遗体,悄悄送入暗室之下,对外宣称失踪便可,千万不要办丧事!切记切记!”
施云裳只好照办,按着父亲指示,按动墙角某个机关,泪流满面看着蒲团缓缓坠落……而此时此刻,另一座小院内室,灯光透过窗子,印出两条修长的身影。
戌时的更鼓响过三声,铁心风仍站在暗格前凝视墙上的关系图。
羊皮纸上”施明远“三个字被朱砂圈出,墨线连接着五年前户部亏空案的关键证人。
心腹跟班楚青瓷,也望着关系图沉思。
少顷,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进入。”查清了?“铁心风没有回头,而是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那是老侯爷生前最后留给他的唯一物件。
黑衣人单膝跪地:”世子,属下查了,那施家表面是茶商,实际上掌控着江南六成的漕运。但奇怪的是……“侍卫递上一份泛黄的账册,”侯爷出事那年,施家突然变卖半数的茶山,换来的银子却不知去向?“
铁心风眸子深幽,不见其底,眉头深锁。烛火哔剥作响,他想起白日里少女惊慌的眼神,心内暗忖道:少女的父亲若是帮凶,为何会在香囊里藏匿贡茶配方?这分明是当年侯府独有的秘方。如此,岂不是不打自招?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此事继续深查——你去吧。”铁心风向那黑衣人摆摆手。
黑衣人“喏”了一声,起身离去。
“大人,属下倒是觉得那个施家茶庄有些可疑。”楚青瓷摸着自己的下巴,忖思道。
铁心风眯起眸子,缓缓道:“只是三分之疑而已,目前,还未发现其他线索,还不能过早下结论。”
楚青瓷点点头,低声又道:“睡吧,很晚了,明天还要继续查案呢。”
铁心风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又道:“青瓷,你去暗暗打探一下,那个施小姐的具体情况。”
“是。属下明日便去打探。”蓦地,铁心风眸子一凝,耳尖微动。少顷,窗外忽有瓦片轻响传来。
手臂轻扬挥灭蜡烛的瞬间,三枚柳叶镖带着轻微的啸音,“嗖嗖嗖”钉入案几,镖尾缠着的纸条墨迹未干:”世子,申时三刻,醉仙楼见。事关令尊清白。"
“醉仙楼?”铁心风瞧着那三个字,若有所思。
翌日一大早,洗漱完毕,出来去常去的小吃摊前,要了一份早点,铁心风就做坐在那儿慢慢吃着,想着心事。
“大人,早!”楚青瓷不知何时到了他身旁,礼貌的打躬作揖问候。
铁心风陷在回忆里,没有感觉到,所以没回答。
楚青瓷甚觉奇怪,略微提高声音,又道:“大人,早!”
“哦,早!”铁心风这才回过味来,“青瓷,你几时来的?”
“属下来了一小会儿,瞧见大人在深思,莫非是在想那案子?”楚青瓷一面说,一面坐下来问他。
铁心风放下竹筷,眸光微沉:“昨夜那镖上提及侯府清白,估计是个知情人,他或许知道什么?”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粗陶碗沿,“今日申时,我要去醉仙楼走一遭。”
楚青瓷神色一凛:“属下愿随行护卫!”
“这倒不必。”铁心风摇头,“你暗中调遣影卫布控四周,若见异常,即刻示警。”
彼时,忽有晨风吹过街角槐树,几片黄叶打着旋儿落在桌前。
铁心风抬眼看向远处袅袅升起的炊烟,声音渐低:“施家藏着太多谜团,尤其是那个施小姐……”话音未落,巷口传来马蹄声急,一名玄衣探子翻身下马,跪地禀报:“世子,属下有事禀报。”
“好,去衙门再说。”铁心风摆摆手,将几个铜板放在桌子上,扬声道:“老板,结账。”
音落,劲装轻微翻飞间,潇洒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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