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块浸透了墨汁的绸缎，沉沉地压在这方狭小的房屋之中。
烛火被漏进的穿堂风，搅得东倒西歪，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斑驳的石壁上，恍若鬼魅。
铁心风五指如铁钳般，突然死死扣住施云裳的手腕，按在那冰冷潮湿的石壁之上，掌心蟠螭纹渗出的血珠，正顺着她的肌肤缓缓滑落。
“施姑娘，你可知道？三年前从侯府密室带走的不仅仅是钥匙……”铁心风的声音裹着寒潭深处的冰碴，指尖划过她腕间触目惊心的淤青，“还有那半枚虎符。”
他忽然贴近她耳畔，气息拂过她颈侧细碎的绒毛，“你当真以为，老侯爷会把如此要紧的东西藏在寻常地方？”
施云裳后背抵着沁骨的凉意，却觉周身血脉都在燃烧。父亲临终前塞进她衣襟的那枚鎏金虎符，此刻烫得像一块烙铁，那夜雷雨中模糊的嘶吼突然清晰起来：“拿虎符去换……”换什么？她当时满心悲恸，竟未细想。
正疑惑间，铁心风已将石门缓缓关闭。
“轰——”暗门剧烈震颤，穹顶簌簌落下的细灰，被截住里面。
“啊……”施云裳止不住一声惊呼。
下一秒，铁心风猛地揽住她腰肢贴向石壁，一支断箭擦着耳畔飞过，尾羽尚在颤动，便深深没入墙砖。
“看来有人比我们更急。”他冷笑着扯下墙上箭矢，箭杆上“禁”字在血污下泛着幽光，“我刚才仔细看了一下，密室有宫制皂靴的痕迹，分明是宫中人所为，可当今圣上最忌皇子私养死士。”
施云裳浑身一凛，忽闻木轮滚动之声由远及近。
铁心风脸色骤变，一把撕开袖口裹住伤口，浓烈的血腥味，瞬间被茶香压下去三分。“记住，你现在是给我上药。”话音未落，人已被按在茶案之上，滚烫的普洱泼在染血的衣袖，蒸腾起一片白雾。
脚步声此时停在门外，似在门缝处嗅探。
施云裳的指甲，几乎掐进铁心风肩胛骨，听见他闷哼一声，就着她沾血的手指在桌面写下一个“禁”字，随后又将食指竖于唇畔——分明是禁止出声的提示。
“世子爷好雅兴。”门外突兀响起尖细的嗓音，“这上等普洱该配些杏仁酥才是。”
杏仁酥？施云裳猛地想起父亲临终前抓破她手背写的“杏”字，当时只当是疯症发作，此刻却如惊雷贯耳。
铁心风突然捏碎茶盏，瓷片割破掌心。
鲜血混着茶汤淌过桌沿，外面传来太监的惊呼。
他猛地推开施云裳：“快，脱衣裳！”施云裳一怔，单薄夏衫已滑落肩头，暗红胎记在氤氲水汽中若隐若现。
铁心风咬破食指在她锁骨画出血痕，蟠螭纹与虎符印记在肌肤上交织成诡异图腾。
“世子，你、你要做什么？”施云裳声音发颤。
“不许出声。”铁心风揽住她后颈深吻下去，茶香混着血腥在齿间炸开。
“唔。”初吻被夺走，令施云裳又急又恼又羞愧，可又无法挣脱。
她尝到对方颈部压抑的颤栗，显而易见，对方也是初吻，不太娴熟。
施云裳突然感觉，这生硬不娴熟的吻，令人舒适，也令人着迷。
她左手无意识的在对方腰间摩挲，忽然在他腰封里摸到某物——正是那半枚青铜虎符，裂痕处的感觉，似乎还沾着三年前的泥泞。
“待会无论看见什么，”他贴着唇瓣呢喃，龙涎香突然变得灼烧起来，“只管哭。”
门外脚步声逼近，铁门吱呀作响。施云裳正要抬头，却被铁心风按回怀里。
“世子爷，您这是……”太监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们显然看见了屋内景象，不可思议张大嘴巴。
“大胆奴才！”铁心风骤然暴喝，一掌拍在桌上，“谁准许你们擅闯世子饮茶之地？”
施云裳顺势垂下头，肩膀微微耸动，发出压抑的抽泣声。她感觉到铁心风的手，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像是安抚，又像是暗示。
“属下该死！”太监扑通跪倒，“只是方才闻到血腥气，担心世子安危，所以贸然查看……”
“哼！本世子的安危，轮得到尔等来操心？”铁心风的声音冷得像淬了毒的刀刃，“滚出去！没有本世子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
“世子爷不是不好色吗？怎会与施家姑娘在一起？”
“谁说不是呢，世子一直都是不近男色女色，不知今日这是唱的哪一出？”
“还用问嘛？定是传言为虚，世子爷还是喜欢女人，只不过没有意中人罢了。”
“就是就是，猫儿哪有不吃鱼的。”
“别说了，快点离开，人家在这里谈情说爱，咱们确实不该打扰人家。”
等到门外脚步声和议论声渐远，铁心风才松开她。
施云裳抬起头，目光落在他染血的手掌上：“世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然是某些人盯着本世子呢，当然是想阻止本世子查案。”铁心风扯下面巾，露出一张雌雄莫辨的脸，“老侯爷当年把我从诏狱捞出来的时候，说过一句话——‘这孩子眼里有团火，将来必成大器’。”他指尖抚过她锁骨上的血痕，“现在看，他的判断没错。”
施云裳心中一动：“你说的‘换’？到底是要换什么？”
铁心风沉默片刻，突然握住她的手，目光灼灼：“三年前老侯爷用半枚虎符换了我的命，今天我要赌一把，看看能不能用另半枚虎符，换回整个天下。”
窗外惊雷乍起，豆大的雨点砸在瓦片上噼啪作响。
施云裳望着他眼中跳动的火焰，忽然明白过来——这场局，从一开始就不止关乎虎符，而是整个王朝的命运。
“世子，你早知道会有人来？”她轻声问道。
“就像本世子知道，”铁心风抬起她的下巴，“施姑娘你、你会站在我这一边。”
远处传来更密集的脚步声，这次不止一人。
铁心风勾起嘴角，将虎符塞回她掌心：“该你了，施姑娘，准备好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