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的咸腥的海风裹着鱼腥味扑面而来，施云裳攥紧马车帘子的手指节发白，指缝间渗出细密汗珠。
她压低声音道：“王爷，这渔村透着古怪，你瞧那补网的老丈……”
铁心风颔首：“姑娘言之有理，的确不符合常理。”
三丈外有个佝偻身影正在补渔网，可那双手虽布满茧子却异常干净，指甲缝里半点鱼鳞碎肉都没有——分明是养尊处优的手。
“这老头用金丝楠木做撑船杆——“这般讲究的人，怎会屈居在这穷乡僻壤？””铁心风突然贴近她耳畔，热气喷在颈侧痒得人心慌意乱。
施云裳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岸边系着的破旧渔船上，半截船桨正泛着金丝光泽，在阳光下折射出暗红纹路。
她心中一凛，刚要开口，却见铁心风已翻身下马，拉着她走向那挑担老妇。
二人便假作采买海货的商贾，跟着老妇穿过七扭八拐的巷弄。青石板缝隙里不时闪过绣金线的衣角，待要细看时又只剩晾晒的海带在风里招摇。
“李公公好雅兴。”铁心风忽然扬手长揖，惊得屋檐下逗海雀的灰袍老者踉跄后退。
老人慌忙将鸟食撒进海里，浑浊的眼珠却清明得很：“小老儿姓王，王爷怕是认错人了。”话音未落，屋内飘来缕似有似无的龙涎香，混着咸腥海雾钻进施云裳鼻尖。她指尖银剪倏地划破掌心，血珠滴在香囊锦缎上晕开梅花。
“王老爹，我们兄妹想给亡母供长明灯。”施云裳强忍掌心刺痛，将染血香囊塞进老人手里，“听说您这儿有上好的安魂香？”
老者枯树皮般的手顿了顿，低头沉思片刻，最终把两人引进弥漫着奇香的内室。
八仙桌上摆着套掐丝珐琅香具，分明是宫里造办处五年前失窃的款式。
暮色漫过窗棂时，铁心风突然拔剑挑落帷幕。
月光照亮墙根处半幅残破的《明夏江郊迎銮图》，画中骑马官服男子与李德海有七分相似。
“这三年来，您日日对着先帝仪仗补眠吧？”施云裳点燃特制香烛，青烟袅袅升起的刹那，老者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当年，那夜的雨非常大……”李德海喉结滚动着瘫进太师椅，浑浊目光突然聚焦在跳动的烛火上。
施云裳将安神香粉轻轻撒进香炉，看着老人紧绷的肩背渐渐松垮。
“继续说下去！”铁心风剑尖微微颤动，映着烛光寒芒四射。
“不是咱家要改案卷……”他突然嘶声哀嚎，“是有人提着先帝赐的鸩酒……”
“那夜雨大得邪性，檐角九连环铜铃响了三遍——是宫里传讯的暗号！”李德海枯瘦的手指死死抠住太师椅扶手，浑浊的眼珠突然迸出精光，“他们抬进来的根本不是暴毙的先帝，而是……而是替身！”
施云裳指尖银剪倏地寒光一闪，铁心风已拔剑抵住老者咽喉。
浪涛声里混着喉咙滚动的吞咽声，老太监突然癫狂大笑：“三年前这村子哪有什么台风？陛下赐的鸩酒还在地窖……”
话音未落，窗棂骤碎。
三支雁翎箭破空而来，铁心风旋身挥剑格挡，却见箭镞竟在空中炸开紫烟。
施云裳猛然扯过桌布泼翻香炉，烟雾腾起的刹那，二十余黑影从屋梁跃下，刀刃映着月光泛着幽蓝毒光。
“快退到船坞去！”铁心风反手揽住施云裳腰身，足尖点着渔网疾退。身后追杀者踩中满地鱼饵滑倒一片，却听潮水里传来铁链绞动的声响。
施云裳杏眼瞳孔骤缩——本该空荡的码头赫然泊着一艘桅杆描金的楼船，甲板上五皇子正把玩着翡翠扳指。
“皇兄好大的阵仗。”五皇子轻笑一声，指尖转动着扳指，“本想着借诸位之手清理门户，没想到倒让你们挖出这么多脏东西。”他挥手示意，二十余黑影从屋梁跃下，刀刃映着月光泛着幽蓝毒光。
铁心风将施云裳护在身后，横剑而立：“五殿下这是何意？”
五皇子踱步上前，靴底碾过地上破碎的瓷片：“父皇驾崩当日，御医署所有记录都被销毁，唯有这位李公公记得清楚——当年到底是谁换了药瓶。”他猛地揪住李德海的头发，迫使对方抬头，“李公公，你说是不是？”
李德海浑身发抖，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施云裳突然插话：“殿下既知此事，为何不早些动手？”
五皇子冷笑：“我要等你们找到证据，省得落人口实。”说罢甩开李德海，后者重重摔在地上，没了气息。
此时追兵已至，铁心风拽着施云裳跃上渔船。
五皇子站在楼船甲板上，高声喊道：“庆王，还是与本宫回京城吧，此处不好玩。”紧接着就是一阵密集的箭雨。
铁心风挥剑劈开箭矢，却发现船底不知何时渗进了海水。
“船侵水了！”施云裳惊呼。
铁心风咬牙撕下衣摆堵住漏洞，吼道：“跳海！往东边游！”二人纵身跃入冰冷刺骨的海水，身后传来五皇子愤怒的咆哮。
他们在海浪中挣扎，隐约看见远处有灯火闪烁，竟是先前见过的那艘破旧渔船。
船上站着个蒙面女子，伸手拉起湿漉漉的二人。“跟我走。”她的声音清冷如霜。
“请问，你是何人？”施云裳疑惑地看着她，却见女子掀开斗篷，露出腰间悬挂的尚方宝剑。“我是奉太后懿旨前来接应你们的。”女子说道，“真正的凶手还藏在深宫之中，这事儿很复杂……”
看来此事颇为棘手，就连身居后宫的太后都惊动了。铁心风和施云裳互相对视一眼，心中装满诸多疑问。
那女子将他们送到某个芦苇荡之后，换乘掩藏在此处的另一只小船，驶入远方，没了踪迹。
“王爷，看来太后与咱们是一路人。”施云裳折了支芦苇，忖思道。
铁心风摇摇头：“是敌是友？目前还未可知。”
“王爷怀疑太后？”施云裳疑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