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心风立刻警觉起来，握紧手中的剑：“又有人来送死了吗？”
不多时，一队骑兵出现在视野中，为首的是一名身着铠甲的将领。
他跳下马来，单膝跪地行礼：“属下奉皇上之命，前来接应王爷回京。”
铁心风心中一动，问道：“你可知道路上会有埋伏？”
将领点头：“陛下早有预料，命属下在此等候。只是没想到会遭遇如此激烈的战斗。”
施云裳在一旁轻声说道：“看来皇上也在关注着这件事。”
铁心风收起密诏，看向将领：“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将军护送我们一程了。”
将领起身，恭敬地说：“遵命！请王爷放心，属下定当竭尽全力保护王爷安全抵达京城。”
一行人重新上路，夜色渐浓，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铁心风骑在马上，思绪万千。
她知道，这棋局才刚刚摆开，前方还有更多的危险等待着她们……
那将领将她们护送到一个镇子之后，又接到指令，很快就离开了。
暮色如墨汁倾覆山峦时，豆大的雨点已连成银鞭抽打岩壁。
二人在大雨中冲进一个山洞。
铁心风反手将火把插进石缝，跳动的火光映出两人湿透的衣角滴落的水痕。
“看来这雨怕是要下整夜……”施云裳刚开口说了一句，就被雷声截断，鬓发沾着水珠贴在颈侧，轻轻甩着。
铁心风解下披风甩开，玄色布料如乌云罩住半面石壁。
她背转身解铠甲：“云裳，你先烤干外衫，我守着洞口。”铁甲撞上岩壁的声响惊得施云裳后退半步，恰见她脊背肌肉虬结，一道蜈蚣状旧疤横贯右肩。
一只手轻轻抚上那伤疤，声音里含着满满的疼：“这是何时负的伤？”
“那是三年前朔北狼骑的箭，射伤的。”铁心风头也不回地说道，手指扣紧剑鞘上的机括，“当时若早半刻察觉他们的埋伏，也不会受此重伤……”声音骤然停住，洞外炸开的闪电将她的侧影刻成一座青铜浮雕。
施云裳别开头，烘干帕子，布巾蒸腾的白雾模糊了视线。方才生死搏杀时溅在铁心风锁骨处的血珠，此刻混着雨水滑进她领口褶皱。施云裳突然想起密诏上未干的朱砂，那抹艳红与此刻岩壁上蜿蜒的血水竟有些相似。
“云裳，你可想过，”铁心风忽然转身，剑鞘上的玉环发出轻响，“为何陛下要我们秘密回京？案子刚刚有了眉目，”火光明灭间，他腰间玉佩的螭纹忽隐忽现，“边关十二城八百里加急的军报，三日前才送到御前。”
施云裳正将烘干的外衫披上肩头，闻言指尖一顿：“王爷，你是说，召我们回来的密诏，比战报送达的时间还要早？”话音未落，洞外炸起惊雷，她不自觉抓住铁心风的腕甲，又被炙热的温度烫得缩手。
“正是。”铁心风拾起地上半截桦枝拨弄火堆，火星子溅上她玄铁护腕，“若说有人比咱们更早知晓北境军情，除非宫里有人的眼线能越过阴山。”桦枝在他掌中裂成细屑，深幽的眸子更加深不可测其底。
施云裳颔首，正欲说话，忽觉嗓子眼发咸，止不住剧烈咳嗽起来，方才淋雨时浸透的中衣紧贴后背，感觉寒意正顺着脊柱攀爬。
铁心风已经扯下披风将她裹住，细腻的还有些粗糙的手掌按上她腕脉：“脉象浮紧，要即刻驱寒。云裳，你一定是着凉了。”
“可是药材都在马背行囊里。”施云裳挣扎着要起身，却被按回石床。
铁心风解下牛皮腰带，利落地抽出匕首：“幸而昨日猎了一只沙狐。”刀光闪过，皮毛带着血珠落在火堆旁。
烤肉的焦香混着血腥气在洞中弥漫时，施云裳的意识开始游离。朦胧间感觉铁心风撕开内衬麻衣，滚烫的掌心覆在她额头：“云裳，一定要撑住，烧退了再睡。”铁心风的声音像浸在冰桶里的石子，可贴过来的体温分明带着灼人的热度。
子时三刻，洞外暴雨渐弱，火堆却陡然爆出火星。
施云裳在混沌中听见铁甲摩擦声，继而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蹭过她发顶——是铁心风割下半截衣袍当枕头，粗麻布料还带着体温。
她装作昏沉睡熟，睫毛却因对方近在咫尺的呼吸轻轻颤动。
“傻姑娘。”铁心风嘟囔着往火堆添柴，袖口露出的手腕上有道新抓痕，“明明抓着我衣角不放手……”她声音突然化作岩壁回声，施云裳感觉额间一凉，原是试探体温的手掌移开了。
施云裳数着漏进洞窟的雨滴，听着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每一滴雨水都像是敲在她紧绷的神经上，让她愈发觉得窒息。
铁心风沾湿帕子的动作很轻很轻，可每次擦拭都带起她微微的战栗。当温热指腹无意擦过她唇角时，施云裳终于装不下去，猛地偏头咳出声。
“醒了？”铁心风的声音像被雨水泡过的石头，闷闷地砸下来。
施云裳咬着下唇，不敢看对方的眼睛，只是点了点头。“我……我好多了。”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铁心风沉默片刻，将帕子放在一旁，起身去查看外面的天气。“雨还没停，今晚怕是走不了了。”她说这话时，背对着她，看不到表情。
施云裳盯着对方那修长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她知道，这个人看似冷漠，实则一直在默默照顾着她。可越是如此，她越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份心意。
铁心风转过身，目光深邃地看着她，许久才缓缓开口：“云裳，你不要有事，我不想失去你。”
施云裳眨了眨好看的杏眼，微微点头，脸颊绯红。
铁心风背过身去搅药汤，炭火映得耳尖发红：“云裳，乖，喝过药再睡。”陶碗磕在石床上的脆响，惊飞了栖息在洞顶的夜枭。
施云裳的心海因了这一声“乖”，微微荡起涟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