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露继续道,“那可是正宗皇家大门,非皇室成员没有资格申请。你一个旁支王爷,真以为凭你自己,能让施云裳进得了宫廷茶香医三院?别做梦了!没有本郡主的引荐,她连门槛都摸不着。”
铁心风沉默不语,心中却在天人交战。
一边是施云裳的梦想,一边是云露的无理取闹。她知道云露向来言出必行,若真的答应她的要求,日后必定麻烦不断,可若不答应,施云裳的机会就此错失……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原来是医馆的老主顾们听说云露郡主在此撒野,纷纷围了过来。
为首的王老太太拄着拐杖,颤巍巍地指着云露骂道:“哪来的疯丫头!在我孙女的医馆里撒泼,还有没有王法了?”
云露瞪大眼睛,没想到会有一群老太婆敢跟她叫板。
“本郡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尔等是何人?敢如此对本郡主这样说话?”云露柳眉倒竖,掐着自己的小蛮腰,大声呵斥。
这时候,她的丫鬟刚好来到,也对着众人轻斥道:“大胆!这是云露郡主,你们敢如此无理?不要命了?”
“什、什么?郡、郡主?”众人惊了一瞬,连忙跪倒在地。
“老婆子见过郡主!郡主,施丫头是个好孩子,请郡主莫要在此发脾气……”王老太太磕头作揖。
“哼,你管得着吗?”云露哼了一声,刚要发作,却被铁心风拦住:“郡主,此处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走吧。”
“好,算你识趣。”云露冷哼一声,甩了甩袖子。
二人来到院子,瞧见施云裳仍然笔直站在那里,纹丝未动。
铁心风目光一顿,心头剧震,不由自主脱口唤出一声:“阿裳……”
而此刻的云露却已抢步上前,绣鞋碾过碎瓷片:“哟,这不是施姑娘么?怎么,连碗茶都端不稳?”她忽然俯身拾起半块瓷片,锋刃贴着施云裳苍白的脸颊,“姓施的,与本郡主抢人,你觉得你配吗?哼!”
“郡主!拿开你的手,别伤到云裳!”铁心风厉喝截断话头。
她上前几步,横挡在二人之间,掌心渗出冷汗。
施云裳后退半步,发间银簪微颤,那是铁心风去年生辰送她的梅花簪。
“庆王……”云露嗤笑一声甩袖而去,经过铁心风时忽然轻语,“你以为真能拦着她进茶香院?圣旨到时,本郡主要亲眼见她跪着接旨。”
铁心风即刻呆立当场。
云露郡主走了几步,凤目又凝视了铁心风片刻,这才噙着冷笑转身。
在院门口,她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施云裳,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铁心风无精打采回到王府,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楚青瓷端着茶盏进来,见她这幅模样,忍不住调侃:“王爷,您这是怎么了?莫非被那云露郡主吓破胆了?这可不是王爷的性格。”
“别提那个女人了——青瓷,本王烦闷呢,不想听见她的名字。”铁心风揉着太阳穴,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楚青瓷。
楚青瓷听完,摸着下巴沉吟道:“王爷,这事透着古怪。五皇子刚被您驳了北疆之行,云露郡主就跳出来捣乱,还偏偏扯上宫廷茶香医三院……依我看,这两拨人八成串通好了。”
“本王也疑惑,莫非云露与五皇子联手了?”铁心风捏着茶杯,指节发白,“难不成他们这是想拿阿裳当筹码,逼本王就范?”
“也不是没有这可能,王爷,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办?”楚青瓷问道。
哎!铁心风叹息一声,陷入沉思。
窗外夕阳西下,余晖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明日我去趟施府,先探探阿裳的口风。”
次日清晨,铁心风早早来到施府。
施云裳正在院子里晾晒新制的菊花茶,见他来了,眼神闪躲,欲言又止。
“阿裳,昨日的事……”铁心风刚开口,就被她打断。
“王爷不必解释,我都明白。”施云裳垂着头,手指绞着帕子,“是我没用,帮不上您的忙,反而给您添乱。”
“胡说!”铁心风急了,“这不是你的错。是我没能保护好你,让你受委屈了。”
施云裳抬起头,眼中含泪:“王爷,我不想成为你们的负担。如果您觉得为难,我可以不去宫廷茶香医三院,就在此处安心行医就好。”
铁心风心疼地看着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
这时,管家匆匆跑来:“王爷,宫里来人了,说是皇上召见。”
坏了……铁心风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果然,到了宫中,皇上笑眯眯地说:“心儿啊,云露那丫头跟朕说了,说你对她有意。朕寻思着,你们俩也老大不小了,择日不如撞日,就把婚事办了吧。”
“父皇!”铁心风大吃一惊,连忙跪下,“儿臣与郡主绝无此意,恳请父皇收回成命!”
皇上脸色一沉:“怎么?你还看不上朕的妹妹之女?她哪点配不上你了?”
“不是这样的。”铁心风冷汗直流,“儿臣已有心仪的女子,只是尚未禀明父皇。”
“哦?是谁家的姑娘?”皇上来了兴趣。
“是……是施家的施云裳。”铁心风硬着头皮说道。
皇上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原来如此!怪不得你最近总往施家跑。不过,施家虽世代做茶,但门第终究低了些。这样吧,朕给你个机会,三日后赏花宴上,你若能让云露同意,还要让她欢心,朕便准你娶施云裳如何?”
铁心风心中叫苦不迭,面上却只能谢恩:“多谢父皇成全。”
退出养心殿,铁心风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楚青瓷迎上来,见她脸色难看,小声问道:“王爷,皇上怎么说?”
“皇上让我三日后赏花宴上博得云露欢心,否则不准我娶阿裳。”铁心风苦笑,“这下可糟了。”
楚青瓷眼珠一转:“既然如此,不如将计就计。王爷假装顺从云露,暗中调查她与五皇子的关系,说不定能找到突破口。”
铁心风想了想,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你去准备一下,三日后的赏花宴,我们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对了,我还要去邀请云裳。”
晚霞漫天之时,铁心风的玄色皂靴踩着暮色叩响施家门槛时,檐角那个铜铃正撞碎最后一道夕照。
她手里捧着的缠金丝紫檀木匣泛着暖光,绣银线的海棠花在匣面舒展枝叶,倒比那日御赐的贡缎还要耀眼几分。
青杏打开院门,满脸含笑:“庆王爷,您来了,请进!”
铁心风用少有的柔和之音,问道:“青杏姑娘,云裳可在?”
“小姐在大厅呢。”青杏一面回答一面把她引至大厅门外,转身离开了。
“云裳姑娘的生辰礼。”铁心风将木匣往案几上一搁,青玉扳指磕在檀木上发出悦耳的清响。
施云裳望着匣中叠放的月白锦裙,指尖抚过领口缀着的米粒珍珠,忽见裙摆暗纹里藏着极小的篆字——竟是“永结同心”四个字。
“王爷,您这是……”施云裳慌忙缩手,却瞥见对方玄色常服下摆沾着新泥,像是赶着夕照从练兵场直接过来的。她鬓角似乎还凝着晚霞余晖,融成的晕影正顺着鸦青发丝往下泼,在脖颈处汇成一道唯美的痕迹。
“三日后侯府夜宴,想请姑娘作陪。”铁心风忽然倾身,带着松墨气息的手指掠过施云裳的耳畔,将一支桃花玉簪别进对方发间。簪头雕着含苞的桃蕊,粉晶石芯子竟会随着动作轻轻颤动,恍若真花经风。
“多谢王爷。”施云裳微微屈身,行了一礼,表示感谢。
铁心风露出久违的笑意:“不必谢,此乃本王应该做的事。”
接下来,就是一阵沉默。
铁心风想为云露郡主的无礼道歉,只是张了张口,终究还是未说出口。
从小到大,养尊处优就是世子待遇,还真没给谁道过歉,真不知道如何道歉?她怕一不留神,再把施云裳惹恼了,夜宴可就不能去了,因此,也不敢乱说话了。
到底还是施云裳打破了沉静,二人说了一些闲话,铁心风眼见天色已晚,这才告辞离去。
点灯时分,施云裳对着菱花镜怔了许久。
铜镜里映着满室烛火,将玉簪映得流光溢彩。
青杏在一旁啧啧称奇:“小姐,这玉质,通透得能瞧见里头脉络,必是昆仑山巅的冰魄玉。”
她说着说着,突然噤声,因为瞧见施云裳正死死攥着玉簪,指节都泛了微白。
“小姐,您、您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么?”青杏甚是疑惑。
施云裳掩饰自己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下:“没什么,我就是有点累,感觉疲惫不堪。”
“哦,那就赶紧休息吧,奴婢给您铺床。”青杏麻利的铺好床,扶着施云裳躺下,这才离开房间。
施云裳抚摸着那一只冰魄玉簪,望着透进来的月光怔怔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