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缓缓停在谢家主宅东侧的一扇小门前,铁门锈迹斑斑,推开时发出“吱呀”一声长叹,像是这院子也在嫌弃谁。
沈知意被人扶下车,脚刚落地,就听见司机低声说:“沈小姐,您住这儿,主楼那边走过去得七八分钟呢。”
她点点头,嘴角咧开一笑:“哇,独栋小别墅哎!我小时候梦想的树屋都没这么酷!”
说完还蹦了两下,裙摆晃得像朵被风吹歪的棉花糖。
没人接话。司机转身走了,背影干脆利落,仿佛多待一秒都嫌浪费时间。
她站在门口,抬头看了眼牌匾——“东苑”。字迹褪色,边角翘起,连个灯都没装,晚上怕是连门槛都看不见。
行吧,偏院就偏院,反正她又不是来争宠的,是来蹲点的。
推门进屋,一股霉味混着空调滴水声扑面而来。墙纸起泡,窗帘发黄,床头那盏台灯罩子还裂了道缝,活像咧着嘴冷笑。
她环顾一圈,没皱眉,反而从行李箱里掏出草莓发卡,“咔哒”一声别在头发上,又把那只咧嘴笑的毛绒兔子摆在枕头边,拍了拍它的脑袋:“咱俩今晚就在这儿安营扎寨了。”
刚放下包,门外传来脚步声。
一个穿着素雅旗袍的女人款款走来,四十出头,妆容精致,手里端着个白瓷碗,热气腾腾。
“知意啊,”她声音温温柔柔,像广播电台深夜情感节目,“我是沉儿的妈妈,周芳柔。听说你搬来了,特地给你炖了补身汤,喝了好安神。”
沈知意眨巴着眼睛看她,接过碗时“不小心”指尖蹭过对方手背——三秒。
【这丫头看着蠢,眼神太清亮……不能留太久。】
她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笑得更傻:“谢谢妈妈!汤好香,是不是加了小熊软糖?”
周芳柔一愣:“……没有,是红枣桂圆。”
“哦。”沈知意低头搅了搅,忽然抬头,“那我能养只小兔子吗?它很安静的!不会吵哥哥工作!”
周芳柔嘴角微僵,随即恢复慈爱:“当然可以,只要你乖。”
“那我要粉色的!会跳舞的那种!”沈知意双手合十,眼睛放光。
周芳柔笑了笑,目光扫过房间,最后落在她腕上的粉红手表上:“这表……挺特别。”
“嗯嗯!”沈知意举起来晃了晃,“会发光!还会唱歌!你看——”说着按了侧面按钮。
“滴滴滴——”一阵短促电磁音响起。
周芳柔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跳,立刻道:“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沉儿最讨厌吵闹,你住这儿正好,省得打扰他。”
沈知意乖乖点头:“知道啦妈妈,我超安静的,打呼都像小猫咪哼唧。”
人一走,她脸上的憨笑瞬间收起。
转头就把门反锁,顺手拉开窗帘一条缝——果然,对面梧桐树后,二楼阳台有块玻璃反光。
她在心里默念:监听点A。
然后走到床边,故意提高嗓门:“哥哥住哪栋呀?我想送他糖……他喜欢草莓味吗?”
一边说,一边悄悄用拇指在手表边缘滑动三圈。
“嘀。”绿灯闪了一下。
四个信号源锁定:窗帘夹层、台灯底座、门框上方、空调出风口。
呵,欢迎套餐还挺齐全。
她坐到床边,打开谢沉派人送来的行李袋——说是生活用品,其实就是几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外加一套洗漱用品。
她翻了翻,突然看见一件深灰色西装外套,叠在最底下。
她顿了顿,伸手拿出来,抖开,假装整理袖口,指尖轻轻抚过布料,慢慢数心跳。
一下。
两下。
三秒。
【她住这么远……倒也清净?可又有点不放心。】
脑子里炸出这句话的瞬间,她差点笑出声。
谢大老板,你这嘴硬心软的样子,跟楼下便利店买关东煮非要装作不在乎萝卜的人一模一样。
她把衣服叠好放回袋子里,却没急着收手,反而盯着那件外套看了两秒。
清净?不放心?
行啊,那你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她起身走到门边,把耳朵贴上去听了听,确认没人守着,才从裙摆暗袋摸出U盘,插进毛绒兔子肚子里的接口。
三分钟后,屋内所有窃听器的位置和频率都被记录进加密文件。
她拔出U盘塞回兔子肚子,拉上拉链,抱着它坐回床边,轻声说:“今晚咱们值班,盯紧点。”
夜渐深,窗外月光斜照进来,落在她脚边。
她没开灯,借着光把草莓发卡拆下来,对着窗玻璃反光检查镜头是否正常运转。
确认无误后,重新戴上,躺上床,闭眼假寐。
其实根本睡不着。
脑子里全是白天那些细节——周芳柔递汤时手腕微微发紧,说明紧张;司机送她时不走主道,显然是刻意安排;谢沉让人送衣服却不露面,是试探还是……回避?
她突然睁开眼,翻身坐起,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小本子和笔。
翻开第一页,写下:
【谢家初印象】
1.东苑=流放区,冷处理开局
2.周芳柔表面慈母,实则杀气外露(共感认证)
3.四个窃听点,信号频段已录
4.谢沉送衣行为异常,内心波动明显(关键词:不放心)
5.林秀兰未现身,但张特助提过“按林女士意思安排住宿”,幕后联手实锤
写完,她合上本子,塞进床垫底下。
然后抬起手,轻轻敲了三下膝盖。
这是她思考进入深层模式的开关。
窗外风动,树叶沙沙响。
她忽然想起什么,起身走到衣柜前,拉开最上层抽屉——那里静静躺着谢沉那件西装外套。
她盯着看了几秒,伸手进去,指尖再次触碰到布料。
三秒。
【她要是半夜跑来找我……门禁密码得改简单点。】
沈知意猛地睁大眼,随即“噗”地笑出来。
老天爷,这高冷霸总脑子里到底藏了多少反差萌?
她缩回手,没再碰衣服,而是转身回床,钻进被窝,把毛绒兔子搂得紧紧的。
嘴里小声嘀咕:“谢沉啊谢沉,你以为你在掌控局面,其实你的心理防线已经被我直播围观了。”
她闭上眼,嘴角还翘着。
片刻后,门外走廊传来轻微脚步声。
她立刻屏息,装睡。
门把手转动了一下,又停下。
脚步声远去。
她没睁眼,只是手指在被窝里悄悄比了个“剪刀手”。
赢了第一局不算啥,关键是——她已经开始预判对手下一步怎么走。
而对手,还在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她翻了个身,脸颊贴着兔子柔软的绒毛,轻声说:“东苑怎么了?”
“姐带雷达进场,偏院也能变指挥部。”
下一秒,她忽然坐起,从枕头下摸出手表,按下侧键发送一段加密信息。
收件人:陆师兄
内容:查谢家东苑近三年水电账单,重点看夜间用电峰值。
附言:我觉得这屋子不止我一个‘住户’。
发完,她躺回去,刚要闭眼,忽然听见窗外“啪”一声轻响。
她猛地睁眼。
月光下,一片树叶正缓缓飘落,砸在窗台上。
她盯着看了两秒,伸手拉开窗帘——外面空无一人,只有风穿过树梢。
她松了口气,正要放手,忽然发现那片叶子背面,似乎写着什么。
她伸手推开窗,捡起来一看。
叶脉上,刻着两个极小的字: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