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还在笑，可那股甜腻劲儿已经从眼角滑走了。她盯着周慧芳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手心悄悄捏了把汗——这人走路太稳了，连地毯压痕都像是量过尺子踩的。
她没动，继续抱着橘子啃，腮帮子一鼓一鼓，像只囤粮过冬的小松鼠。等彻底听不见布鞋声了，才慢悠悠站起来，顺手把水果刀往袖袋里一推，咔哒一声卡进暗格。
“哎呀，月亮真圆。”她仰头嘟囔，声音拖得老长，“可惜我老公不爱看月亮，就爱看报表……无聊死了。”
嘴上说着，人却没回房，反而晃悠到客厅外廊。月光照在瓷砖上，反着一层哑光，像谁偷偷铺了张磨砂贴纸。她靠着柱子坐下，从裙摆夹层摸出手机，屏亮的一瞬指尖有点抖。
U盘信号已上传，进度条跑完，跳出个笑脸表情：【任务完成√】。
她松了口气，抬手捋了捋发卡——左耳那个草莓造型的小玩意儿，轻轻一拧，镜头自动关闭。今天这条命，算是从鬼门关蹭着边儿溜回来了。
正准备起身去茶水间倒杯热牛奶压惊，忽然听见拐角传来一阵皮鞋声。
不是谢沉那种带磁性的敲地节奏，也不是保洁阿姨的软底拖沓。这脚步不快不慢，走两步停半拍，像是在等人搭话。
她立刻切换状态，肩膀一垮，眼神放空，手里的橘子差点滚进裙缝。
来人走近，是方锐。
深灰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手里抱着一叠文件，活像个加班到灵魂出窍的社畜。他路过时，手腕一抖，笔掉地上了。
“哎哟！”沈知意立马弹起来，“方哥哥你写字太用力啦！”
她弯腰去捡，指尖刚碰到金属笔身，对方也伸手过来——皮肤相触那一秒，脑内“叮”地一声响。
【这女人要是真傻，我直播吃键盘。】
沈知意心头一跳，面上却笑得更灿烂：“你要吃键盘？那我去给你拿个青轴的，打字嘎嘣脆哦~”
方锐收回手，眉头微不可察地抽了一下：“沈小姐，这么晚还不休息？”
“睡不着嘛。”她歪头，“刚才跟周阿姨聊完天，脑子里全是《甄嬛传》剧情，感觉下一秒就要喝避子汤了。”
方锐愣住，随即低笑出声：“你还挺会编。”
“那当然！”她拍拍裙子，“我妈教我的，做人可以笨，但不能没有想象力。”
方锐看着她，忽然压低声音：“我知道你不是表面那样。我也知道，周总监最近在查一笔境外转账……和你父亲当年的资金流向有关。”
空气静了一瞬。
沈知意指甲轻轻掐进掌心，这是她三年来第一次听到“父亲”和“资金”连在一起。但她只是眨眨眼，一脸茫然：“啊？什么钱呀？我爸爸早走啦，留给我一个草莓发卡呢~你要不要看看？还能发光！”
“不用了。”方锐语气不变，“但下次她派人进密室，不会只是找凭证了——他们会清空整个系统。”
他顿了顿，“我帮你，你也帮我。我们都有想扳倒的人。”
沈知意终于抬眼，杏仁眼里那层雾淡了些，声音轻却稳：“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真相。”他说，“还有……谢总的清醒。”
两人对视三秒，谁都没眨眼。
最后是沈知意先开口：“那你得请我吃糖。”
“……什么？”
“合作要有仪式感嘛！”她从口袋掏出一颗彩虹糖，剥开糖纸塞嘴里，“喏，现在我们是战友了。击个掌？”
方锐盯着她看了两秒，竟真抬起手。
啪的一声脆响，走廊灯忽闪了一下。
“行。”他点头，“明晚财务部系统升级，我会留个后门。你要证据，就得自己进去拿。”
“没问题！”她笑嘻嘻，“我最擅长偷偷摸摸了，小时候偷吃果酱都没被发现！”
“我不是在开玩笑。”方锐神色严肃，“一旦被发现，你就是非法入侵，谢总也不会保你。”
“放心啦！”她摆摆手，“我又不偷数据，我只是……借阅一下。”
方锐扶了下眼镜，嘴角抽了抽：“你真是疯了。”
“疯子才能活得久。”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小声说，“而且你知道吗？你刚刚那句‘谢总的清醒’，让我觉得……你其实挺心疼他的。”
方锐瞳孔微缩，没说话。
沈知意已经蹦跶着往前走了两步，回头冲他挥手：“明天见呀方哥哥！记得给我留个登录口令，密码最好是‘我爱你老婆’这种浪漫的！”
方锐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低声嘀咕：“这哪是傻子……这是魔鬼。”
半小时后，沈知意端坐在财务副办办公室角落的单人沙发上，腿上盖着条薄毯，手里捧着一杯热牛奶，像个等着家长下班的小学生。
实际上，她左手腕上的粉红手表正处在电击待机模式，右耳发卡摄像头已转向监控视角，而婚戒录音功能全程开启。
方锐坐在办公桌后，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一张模糊截图。
“三天前，周慧芳深夜进入档案室。”他指着画面，“她用的是老董事长的虹膜备份权限，编号097。”
屏幕上，一个穿套装的女人正低头翻文件，手里捏着一份带有沈氏集团旧LOGO的资料。
沈知意盯着那编号，心跳加快，但只点点头：“所以你说的合作，是指……我们一起偷拍她？”
“不。”方锐摇头，“我是说，我们一起让她自己把底牌摊出来。”
他接着透露：谢家即将召开家族会议，周慧芳计划推动“资产重组”，名义上优化股权结构，实则要把核心资产转移到一家注册于开曼群岛的空壳公司。
“路径很熟。”方锐盯着她，“和五年前吞掉沈氏的手法，几乎一模一样。”
沈知意指尖轻敲桌面三下，思考成型。
她从裙摆暗袋抽出一张纸条，写下三个字：**影蛇=周**，推过去。
方锐接过纸条，眼神变了。
“这是今晚我在密室找到的线索。”她说，“影蛇账户，只有周姓权限能操作。你说她查的资金流，是不是也走这条路？”
方锐沉默几秒，突然笑了：“沈小姐，你根本不需要我帮你。”
“但我需要你当内应啊。”她眨眨眼，“不然怎么显得你很重要？”
“……你真的很擅长让人上套。”
“彼此彼此。”她喝完最后一口牛奶，把杯子轻轻放在桌上，“明天晚上七点，系统升级窗口期，我们在服务器房见？”
“不行。”方锐摇头，“那里有双重监控。你只能在前台终端操作，时间不超过三分钟。”
“够了。”她站起身，拍拍裙子，“三分钟我能黑进学校食堂订餐系统改菜单。”
“这不是闹着玩的。”
“我知道。”她认真看他一眼，“所以我才来找你合作。一个人冒险是蠢，两个人布局才是爽文标配。”
方锐怔住，竟一时语塞。
沈知意走到门口，忽然回头：“对了，你为什么帮我？”
方锐靠在椅背上，声音很轻：“因为我看着谢总一步步变成机器，不想再看他被人当成提线木偶。”
她笑了：“那咱们目标一致——让某些人，再也演不下去。”
门关上后，方锐没动，而是调出一段夜视录像：画面里，沈知意独自走进密室，动作利落，眼神清明，完全不像传闻中那个痴傻少夫人。
他放大她手指的动作——每碰一个文件柜，都会默数三下。
“谢总……”他低声说，“你娶了个不得了的女人。”
此时，沈知意正坐在东翼茶室的小沙发上，窗外月色未褪，屋内灯光柔和。她捧着一杯新泡的热牛奶，嘴角带着笑，像刚做完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实际上，她已经在脑海里画好了晚宴反击的第一步棋。
只要等到那天，让所有人亲眼看见——
谁才是真正的猎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