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沉的西装袖口还沾着一点她刚才蹭上去的果汁渍，他没擦，只是任由那点湿痕慢慢洇开。沈知意靠在他肩上，耳朵贴着他口袋里的微型接收器，脑子里还在回放周慧芳砸墙的动静。她正盘算着怎么把那段音频剪成彩蛋发给陆骁当生日礼物，忽然感觉到谢沉的呼吸节奏变了。
不是紧张，也不是愤怒——是那种被人从背后拍一下肩膀时的本能警觉。
她顺着他的视线抬眼，就看见一个穿珍珠白长裙的女人正朝这边走来。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不轻不重，像谁在用指甲轻轻敲碗边听音准。
“阿沉。”那人一开口，声音软得能掐出水来，“好久不见。”
沈知意的手指在桌下悄悄敲了三下。
来了。
她没动，也没笑，就这么盯着对方走近。露背设计，锁骨线条漂亮得像是P过三次图；左手无名指根部有道浅白印子，明显是长期戴戒指留下的；走路的时候右腿微倾，一看就是习惯性给人让道的“好女孩”模板。
这哪是青梅竹马，这是职业情感代餐选手吧？
她还没起身，那人已经自然地伸手去扶谢沉的手臂，指尖都快贴上袖扣了。沈知意立马弹起来，一步横插进两人中间，笑得像个刚拆完快递的小孩：
“这位姐姐好漂亮呀！你是老公的老朋友吗？”
程婉儿的手僵在半空，但脸上的笑容一秒都没断。她眨眨眼，语气温柔得能融化冰块：“我是婉儿，和沉哥哥一起长大的。你就是知意妹妹吧？听他说你好几次了。”
沈知意心里翻了个大白眼。
说啥？说我啃床柱的事儿吗？
她脸上却更甜了：“原来你就是婉儿姐！我可太想见你啦！”说着主动伸出手，“老公总夸你会照顾人，连他睡衣都是你挑的款式呢～”
她故意把“睡衣”两个字咬得俏皮，手却稳稳握住对方。
三秒。
【这傻子也配叫他老公？我连他睡衣颜色都知道，她算什么东西！】
沈知意差点笑出声。
好家伙，表面温婉如玉，内心已经拿刀片刮我八百遍了？
她非但没松手，反而加了点力道，眼睛亮晶晶的：“婉儿姐一定很爱沉哥哥吧？小时候是不是经常给他做饭、织围巾啊？”
程婉儿嘴角抽了抽，终于把手指抽回来：“那是小时候的事了，现在大家都忙。”
“哎呀，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嘛！”沈知意顺势挽住谢沉的胳膊，脑袋一歪靠上去，“沉沉，你说是不是？以后婉儿姐常来家里玩呗，咱们一起吃火锅，我可以煮方便面招待她！”
谢沉喉结动了动，眼神有点飘：“……你确定要请人吃方便面？”
“当然啦！”她仰头冲他笑，“我又不是米其林大厨，能煮个泡面加蛋已经是巅峰厨艺了！再说了，感情深，水也甜，对不对？”
谢沉没说话，但手臂没挣开。
反而任由她挂着。
程婉儿站在原地，笑容依旧标准，可指甲已经悄悄掐进了掌心。她看着沈知意那副黏人样，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这女人明明装疯卖傻，怎么偏偏能把谢沉拿捏得死死的？
她很快调整表情，轻声道：“阿沉，我记得你以前最爱吃我做的南瓜粥，下次我带些新鲜栗子过来，给你熬一碗？”
沈知意立刻接话：“哇！那我能不能偷师一下？我也想学会做爱心早餐！不过我上次煎蛋差点把厨房炸了，消防员叔叔都说我是隐藏版纵火犯。”
谢沉低低“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她头顶的草莓发卡上。
那颗红宝石正对着程婉儿的方向，微微闪着光。
程婉儿没察觉异样，继续柔声道：“知意妹妹不用着急，生活技能可以慢慢学。倒是阿沉工作太拼，我一直担心他没人好好照顾。”
“放心吧！”沈知意晃了晃手腕上的粉红手表，“我可是持证上岗的贴身监护人！这表还能测心跳血压，昨天晚上他还因为看报表太久被我电了一下呢～”
谢沉：“……我没被电。”
“哦，那可能是我自己按错了。”她眨眨眼，“反正你也抖了一下，效果达成！”
周围几个宾客听得直笑。
程婉儿脸上的笑意终于裂了条缝。
她深吸一口气，端起酒杯：“那我先敬你们一杯，祝你们婚姻幸福美满。”
说着，她靠近谢沉，声音压低：“小时候你说过，这辈子只喝我倒的酒。”
这话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附近几桌听见。
沈知意眉毛一挑。
哟，开始打回忆牌了？
她端起自己的“红酒”，笑嘻嘻地凑过去：“哎呀，那我这杯是不是得避嫌啊？不然待会儿老公喝醉了只认婉儿姐怎么办？”
她一边说，一边故意把杯子撞向程婉儿的手腕。
酒液泼出来一点，全洒在程婉儿的裙摆上。
“对不起对不起！”沈知意连忙掏出纸巾，“我手笨死了，每次一紧张就像个移动灾难现场！”
程婉儿强忍着怒意接过纸巾：“没关系，裙子而已。”
“不行不行，我得赔！”沈知意从包里翻出一张名片，“这是我常去的高定干洗店，老板是我表舅的二姨夫的干儿子，保证洗得比新买的还香！”
她说完还不忘补一句：“不过他有个怪癖，喜欢给客人的衣服喷玫瑰味香水，上次我一条裤子到现在还熏得我家狗狂吠不止。”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程婉儿扯了扯嘴角，把名片塞进包里，转身走向谢沉：“阿沉，我们去那边聊聊近况好吗？有些事……只有我们才懂。”
沈知意立刻挽住谢沉另一只手：“我也想去！我最近在研究‘如何三分钟内让霸总破防’课题，正缺案例呢！”
谢沉：“……你没有这个课题。”
“有！我刚立项！”她仰头看他，眼睛亮得像偷到鱼的猫，“而且我觉得，童年好友重逢这种桥段，最容易触发隐藏剧情了！说不定下一秒你就抱着她哭着喊‘我终于等到你了’？”
谢沉：“不会。”
“那你承诺一下，今晚回家必须给我讲三个童年故事，否则我就把你收藏的限量版钢笔全涂成彩虹色。”
“……成交。”
程婉儿站在原地，感觉胸口像被塞了团浸水的棉花。
她精心准备的独处机会，就这么被一句“彩虹钢笔”搅黄了。
但她没放弃，转而轻声道：“阿沉，你还记得十三岁那年发烧，我守了你一整夜吗？那时候你说，以后娶妻一定要娶像我这样的。”
空气安静了一瞬。
沈知意眨眨眼，忽然笑了：“哇，原来老公小时候这么会撩？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他也跟我说过‘你是全世界最可爱的老婆’？虽然那是我逼他说的，但他重复了三遍，中间没卡壳哦！”
谢沉：“……我没重复。”
“你有。”她戳他手臂，“不信我放录音？”
谢沉闭嘴了。
程婉儿的脸彻底冷了下来。
她盯着沈知意，终于忍不住问：“你到底是什么人？装傻充愣也就罢了，现在连基本体面都不顾了吗？”
沈知意歪头看她：“姐姐，你说啥？我听不太懂。我只是个笨笨的妻子，只会用笨笨的方式爱我老公而已。”
她说完，踮起脚尖，在谢沉脸颊上“啵”了一口。
清脆响亮。
全场轻微哗然。
谢沉整个人僵住，耳尖瞬间红透。
【她亲我……该死，心跳怎么又乱了？】
沈知意听见这句吐槽，乐得差点原地蹦高。
但她只是乖乖站好，一脸无辜：“老公，你脸好红哦，是不是发烧了？要不要我帮你量体温？”
谢沉一把抓住她手腕：“不用。”
“真的没事？”她凑近一点，压低声音，“那你刚刚心跳超快的，我隔着三米都听见了。”
谢沉：“……你没有。”
“我有。”她笑眯眯地收回手，顺手把草莓发卡往耳后一别，“对了婉儿姐，谢谢你今晚来参加我们的家宴。虽然我不太聪明，但也看得出来，你很想让沉沉记住过去。”
她顿了顿，笑容依旧甜美：
“可问题是——他已经有了新的记忆点，比如我现在亲他一口，他会红耳朵；比如我说要把他钢笔涂成彩虹色，他会妥协。你说，过去的那些‘只有我们才懂’的事，还有那么重要吗？”
程婉儿站在原地，指尖发凉。
她看着谢沉下意识摸了摸被亲过的脸颊，又低头看了眼沈知意，眼神复杂得几乎要溢出来。
沈知意却已经牵起谢沉的手：“老公，我们去切蛋糕吧！我都饿出幻觉了，刚才看见一盘炸鸡在飞！”
谢沉被她拉着走，脚步迟缓，却没回头。
直到背影快要消失在人群里，沈知意才微微侧头，对着程婉儿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她的手指在桌面敲了三下。
然后，悄悄按下手表上的录制停止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