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沉的手套搭在书房椅背上,皮面泛着冷光。沈知意端着桂花糕进来时,脚步刚好绊了一下,手顺势扶住椅背,指尖蹭过手套边缘。
三秒。
“程婉儿……到底在怕什么?”
那句情绪吐槽一冒出来,她心里那根弦松了半寸。还好,焦点还在程婉儿身上,没往自己这边偏。
她直起身子,笑嘻嘻地把盘子往书桌边推:“老公,你放东西太靠边啦,差点害我表演空中接糕。”
谢沉抬眼,目光从文件上移开,落在她脸上,淡淡嗯了一声。
桌上那份文件夹还敞着一条缝,边角印着“机密”红章。沈知意眼角扫到几个字:“程氏账户异常流水”,心口跳了跳,面上却只顾着用小勺戳桂花糕,“明天我想去老年大学报个班,叫‘家庭营养学’,听说能学怎么搭配膳食帮你减压。”
谢沉合上文件夹,动作利落:“随你。”
“哎,你别这么敷衍嘛。”她拖长音,“我还想顺便考个‘高级生活管家证’,以后就能光明正大管你工资卡了。”
他瞥她一眼:“你连泡面都能煮糊,还想管账?”
“那是我演技需要!”她理直气壮,“一个合格的傻白甜,怎么能不掌握几项生活技能短板?再说了,现在不是有你教吗?你签字转款的时候,我就站旁边喊‘老公最厉害了’,多给你增加点成就感。”
谢沉没说话,但嘴角往下压了压,像是忍笑。
沈知意心里默默记一笔:【人设稳固度+10%,危机预警降级】。
她又坐了会儿,絮叨了几句新买的围裙款式,看他一直没赶人,便乖巧起身:“那你忙,我去洗碗。”
走出书房,她顺手把门带上,脚步没走远,耳朵贴了上去。
十秒后,听见他拨了个外线电话,声音低而冷:“进度如何?我要她过去三个月所有的消费记录,尤其是心理诊所和药品采购。”
沈知意慢慢直起身子,指尖轻轻擦了下唇角。
他知道查了。而且查得比她想的还快。
她没回厨房,也没去客厅,转身进了主卧,反手锁门。
坐在梳妆台前,她摘下发卡,拇指在草莓图案侧面一按,耳机里立刻跳出一段录音——是刚才她在书房说的每一句话,清晰得连呼吸声都带着颤。
她倒回去,反复听自己说“老年大学”那段,语调、停顿、语气词,全都挑不出毛病。像极了一个突然想上进、又怕被嫌弃的笨老婆。
她点点头,把录音加密上传进毛绒熊肚子里的U盘,顺手给它拍了两下:“兄弟,今晚你值夜班。”
然后翻开床头的小本子,写下三行字:
“谢沉→怀疑程婉儿→调查启动”
“我→仍被定义为‘天真但观察力强’”
“下一步:引导焦点,加固人设”
写完,她合上本子,塞进熊肚子,拉好拉链。
窗外月光照进来,落在她手腕上那块粉红手表上,表盘闪了下蓝光——今日无异常接触提醒。
她盯着看了两秒,忽然笑了。
这局棋走到现在,最妙的地方就是,谢沉越聪明,越不会往“装傻三年还能精准布局”这个方向想。他只会觉得,她是误打误撞碰对了几次,然后被他无意中点拨,才变得“有点意思”。
可他不知道,她每次“灵光一闪”,都是靠共感能力提前读了对手的情绪剧本。
就像打游戏开了透视,还非得装成新人玩家,一边被人嘲“手残”,一边偷偷把BOSS血条削到零。
她躺上床,翻了个身,手机弹出一条新闻推送:《知名心理诊所涉非法药物交易,警方已介入调查》。
她点进去,快速浏览一遍,嘴角微微翘起。
这波节奏,来得刚刚好。
她顺手把链接转发给陆骁,备注一句:“师兄,帮我盯一下这家机构背后的资金流向,尤其是有没有程姓客户。”
发完,她退出聊天界面,打开备忘录,新建一条待办事项:
【计划B:若谢沉查到我曾接触境外心理评估系统,立即启动‘被迫接受治疗’话术——继母强迫,录音为证】
她删掉又重写,最后改成:
【计划B:若暴露风险>40%,启动‘记忆紊乱’应急预案——假装因童年创伤导致认知偏差,所有异常行为归因为‘创伤后应激性代偿’】
写完,她点了保存。
这招够狠,也够惨,但她不怕。只要能守住“被动受害”的位置,她就能继续站在道德高地演下去。
毕竟,谁会追究一个“心理有问题”的傻姑娘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她关掉手机,闭上眼,脑子里却还在跑流程。
谢沉的调查会查到哪一步?程婉儿会不会狗急跳墙?林秀兰那边有没有察觉风吹草动?
她知道自己不能睡。
这一觉睡下去,明天可能就有人拿着“证据”上门质问她:你什么时候开始装的?
她猛地睁开眼,翻身下床,从衣柜底层摸出一个旧笔记本——三年前的日记本,字迹歪歪扭扭,满篇都是“今天又被骂了”“我不懂股票是什么”“谢沉好凶”这类句子。
她翻到最后一页,提笔补了一行:
“2023年4月7日,晴。婉儿姐姐说要带我去医院做检查,说是对我好。我不想去了,可妈妈说不去不行。她说,只要我乖乖听话,爸爸就会回来。”
写完,她吹干墨迹,把本子塞进床垫底下。
这是她的保命底牌。万一哪天谢沉翻出她过去的发言逻辑前后矛盾,她就拿出这本日记,哭着说:“那时候我真的什么都不懂,全是她们让我写的。”
她回到床上,终于松了口气。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很轻,但规律。
是谢沉。
她迅速闭眼,呼吸放平,假装睡着。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响起,接着是脚步停在床边。
她没动。
半晌,一件外套轻轻盖在她身上。
她睫毛颤了颤,没睁眼。
脚步声退了出去,门又被轻轻带上。
她等了五分钟,才缓缓睁开眼,望着天花板,低声说:“可以慌,不能乱。戏还得演,但得演得更像真的。”
第二天一早,她顶着两个浅浅的黑眼圈出现在餐厅,手里端着煎蛋吐司,一脸迷糊:“老公,我昨晚梦到你在开会,我说我也要参加,你说我太傻了进不了会议室……呜,扎心了。”
谢沉抬头看她,眼神有一瞬的波动。
她咬了口吐司,含糊道:“不过梦都是反的对吧?说不定我哪天真能进董事会呢,到时候我就穿粉色蓬蓬裙上去演讲,讲完给大家发小饼干。”
谢沉低头喝咖啡,声音闷在杯沿:“你想得倒美。”
“那当然!”她眼睛亮起来,“我可是你的妻子,谢太太,未来谢氏集团荣誉顾问!”
他说:“你连财务报表都看不懂。”
“但我能看懂你啊。”她凑近一点,眨眨眼,“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来我房间了?我梦见你给我盖衣服,结果醒来真有件外套。”
谢沉握着咖啡杯的手顿了一下。
她没错过那个瞬间的僵硬。
三秒接触虽没触发,但她知道,他的心跳乱了。
她心里默默按下录音键:【今日战果:成功制造暧昧梦境+引发男主情绪波动+巩固依赖人设】
正得意,手机震了一下。
是陆骁回信:
“查到了,程婉儿上个月在瑞士一家心理机构做了三次深度催眠评估,机构背景复杂,疑似为记忆篡改实验提供数据支持。你要的录音资料,今晚发你。”
沈知意盯着那条消息,笑容一点点收了起来。
原来程婉儿也在布局。
而且,她的手段,已经开始碰触“记忆”这种危险领域。
她抬起头,看向对面正在翻财经新闻的谢沉,忽然问:“老公,你说……如果一个人的记忆被人改过,她还能相信自己的感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