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事了拂衣

另外几人也分别开始猛力劈砍沈渡与顾山青的房门。
“哐!哐!哐!”
巨大的劈砍声打破撕裂夜的寂静,在整个客栈内回荡,格外瘆人。
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醒了几家本就浅眠的人。
沈渡看向剧烈震动的房门,眸光清冷——他们终于失去耐心了。
隔壁客栈老板夫妇相视一眼,并无惧色,反而按照沈渡事先的叮嘱,默契地将屋内一个沉重的箱柜挪至门后抵住,静静等待就是了。
谁让平日里不开张,一开张一个月吃喝不愁。
至于别的客人,也同样用家具顶住门,反正不是来找他们的,出门在外,闲事莫管。然后迅速躲回内室床榻之下,屏住呼吸。
唯有暂住在沈渡外间的顾山青,被这可怕的动静吓得猛地坐起。
他冲到门边,听到外面凶狠的劈砍声和叫骂,立刻想到白日里见过的那些温和善良的邻居,又想到沈渡的收留之恩。
一股久违的血性冲上头顶,他猛地拉开门栓,冲了出去,对着那伙歹人大喝道:
“尔等何人?!深更半夜,强行破门,眼中还有王法吗?!”
一声底气不足却充满决绝的喝问,骤然打破了来财客栈深夜的死寂。
正在奋力劈砍房门的四名黑衣歹徒动作一滞,纷纷愕然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天字号门口,那个身形佝偻、貌不惊人的男子。
正在屋内还未动作的沈渡蓦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隔壁房内,老板夫妇正欲通过特殊方式沟通,闻声皆是一个激灵,暗叫:“不好!”
心中不约而同地闪过同一个念头:“他怎地此时跑出来了?!”
顾山青自己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他并非聪颖机变之人,但这几日零星听到关于沈渡的传闻——虽皆语焉不详,甚至血光隐现,落在他这历经沧桑之人耳中,却觉每一桩皆似在替天行道,予绝望者以生路,予为恶者以惩戒。
他觉着,这般人物若遭报复,那施害者定非善类!他顾山青算不得什么好人,但此生恪守有恩必报。沈娘子不嫌他命途多舛,看他的眼神清澈平和,予他安身之所,更赠他“光阴签”以期改变命运,便是他的恩人!
他自己烂命一条,若能报此恩情,死亦无憾!
故而,他跳了出来。
可当真正面对那四名手持武器、眼神凶戾的歹徒时,心仍不免狂跳。但他强自镇定,大喊一声:“沈娘子!有贼人破门!”随即迅速退回房内,想去寻件防身的物事。
可是他的房门远不如沈渡的坚固,两名歹徒猛力一踹,门闩应声而断!
沈渡透过门缝感知到门外清晰的情形,指尖微动,流云笔似要有所反应。
恰在此时,楼下传来一阵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与甲胄摩擦之声!
沈渡眸光一闪——来了!
她指尖轻弹,一股无形之力荡出,顾山青所在内室的门“嘭”地一声猛然关闭,将正要冲进去的两名歹徒结结实实挡在了外面!
两人正欲再破此门,就听楼下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暴喝:“住手!临安府衙捕快在此!”
顺府数里之外,韩家别院高墙之外。
一道漆黑一团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蹲踞在墙头檐角,正是小珠。周书娴魂体稳定,不需要再与小珠来回切换。它冰冷的异色瞳仁,穿透窗棂,冷冷注视着厅内韩永富、万法师等人谋划如何害死沈渡。
爪子猛地用力,脖颈上沈渡所赐的那枚光阴签,此时已经失去了光泽,应声而碎!化作一缕肉眼难见的清冽之气,如同受到指引般,悄无声息地飘入厅内,首奔那正在夸夸其谈的万法师!
万法师毫无所觉,仍在吹嘘。
下一瞬,那清气倏地钻入他的眉心!
万法师浑身猛地一僵,眼中瞬间掠过一丝迷茫,旋即被一种狂乱的凶狠所取代!他猛地将手中念珠砸向对面的于玉珠!
“孽障!不安心随阴差前往地府,竟敢滞留阳间为祸!看法师今日打得你魂飞魄散!”
于玉珠被沉重的念珠砸中额角,顿时头破血流,晕头转向。未等她反应过来,万法师己抽出随身桃木剑,狠狠刺入她的心口!
“你……”于玉珠双目圆瞪,残留的泪痕未干,便带着无尽的惊愕与不甘软倒下去。
“万法师!你疯了?!你杀了人了!”韩永富骇然尖叫。“娘!娘亲!”韩喜顺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万法师却猛地转头看向韩永富,眼中看到的却是一尊青面獠牙的恶鬼!他狞笑一声,咬破中指,以血为媒,急速在黄符上画下一个邪异的符文,甩手便贴向韩永富面门!
“妖孽!竟连我的‘镇煞血符’都不惧!看来道行不浅呀!”
韩永富惊怒交加地扯下额前血符:“万法师!你看清楚!是我!韩永富!”
万法师却恍若未闻,反手从法袋中掏出三颗刻满符文的白色骨丸,灌注内力掷向韩永富!
骨丸触体即爆,发出沉闷的噼啪之声,黑烟滚滚,炸得韩永富胸前血肉模糊,惨叫着跌倒在地。
韩喜顺年纪小,但见父母亲顷刻间遭难,尖叫哭喊一声,转身欲逃。
万法师一脚踢起地上念珠,精准击中韩喜顺后脑。
韩喜顺哼都未哼一声,扑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坚硬的花梨木茶几角上,鲜血瞬间涌出,生死不知。
韩永富忍痛挣扎着想爬向门外,万法师却岂容他逃?口中念念有词,桃木剑挽起道道残影,最终大喝一声:“诛邪!”
桃木剑脱手飞出,如同附骨之疽,精准地刺入韩永富后心!
韩永富身体猛地一颤,难以置信地回头望向状若疯魔的万法师,最终气绝身亡,死不瞑目。
眼见厅内再无活口,万法师仰天狂笑:“哈哈哈哈!区区厉鬼,也敢在本法师面前撒野!这下知道厉害了吧?”“看谁还敢嘲笑老夫只是区区风水先生!吾之法力,足称宗师!哈哈哈……”
自相残杀的闹剧落下帷幕。
今夜韩家为行隐秘之事,早已将仆役尽数遣散。
此刻,一切尘埃落定。
真是大快人心。
又做了一桩好事,深藏功与名。
貂儿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伸了个慵懒的懒腰,是时候回去邀功了。
为了这份表现她可是跟小姐抢了好久。小姐有意偏让她,当然不会认真跟她抢,不过还是要意思一下。小珠轻盈地跃下高墙,身影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黑影。
来财客栈内。
郑峰、魏成率领众衙役赶到时,正见歹徒持斧劈门,先是心下一松——总算来得及时,尚未酿成惨剧。
随即他们便听到房内的打斗与呼喝声!
两人不及多想,立刻冲入房内,与那几名正试图破开内室门的歹徒战在一处!
那四名歹徒见只来了两名捕快,互递一个眼色,非但不住手,反而凶性大发,竟欲将官差一并解决!
一时间,刀光剑影,拳脚相交,战况激烈异常。
恰在此时,楼下更多的脚步声与呼喝声传来——后续的援兵到了!十数名手持铁尺锁链的衙役冲了进来。
顾山青在室内听到外面官差已到,且战况激烈,立刻打开内室门,捡起一根门闩也加入了战团。
整个来财客栈顿时陷入一片混战。
这些歹徒皆是亡命之辈,既接了死命令,又深知被抓绝无好下场,故而拼死反抗,招招狠辣。
沈渡静立在自己房门之后,灵识外放,密切关注着门外战局。只要官差暂无性命之虞,她便不出手。
每当有衙役即将遭歹徒暗算或重创时——
“嗖!”“啪!”
总会有一道无形的气劲或一颗不知从何而来的小石子,精准地弹开致命攻击,或将偷袭者震开,使其重重撞在墙上,惨叫倒地。
无论是郑峰、魏成,还是其他捕快,都数次经历了这诡异的巧合。
他们分明听到破空之声,感受到那股奇异的干涉力,险死还生。
魏成抹了把脸上的汗血混合物,眼神惊疑不定:“头儿…像是…有人在暗中助我们?是…那位?”
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瞥向沈渡那扇看似普通、却坚不可摧的房门。
难道…是她在庇护我等?
有了这份肯定,衙役的动作越发顺心得手,很快就轻而易举地擒拿了这些贼人。
*
沈渡本来对车驾之事一窍不通。
要不是王掌柜教了驴车,在沈府被囚禁的岁月里,她连马车都极少乘坐,更别提自行购置驾驭了。
依照顾山青的建议,他们去了顺府城中最大的车马行。
一番挑选后,选定了一辆价值约四百两银子的带幔纱双辕马车。
此车外观沉稳不失雅致,车厢内里空间宽敞,悬挂系统精良,行驶起来颇为平稳,且车行恰好有现成的骏马和熟悉此车的车夫可供雇佣,当日便可启程。
沈渡爽快地付了银钱,车行伙计手脚麻利地为马车挂上了临时标识的木牌,并将一应文书交割清楚。
马车驶出车马行,沈渡难掩新奇。
让顾山青驾着车在顺府周围主要的街道上绕行了一圈,感受着与临安不一样的烟火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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