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杀机大起

她双手一撑,轻盈坐上车顶,秋风拂动她的衣裙与发丝,神色沉静如渊,却自带一股凛然不可犯的威仪。
她调整了一下坐姿,稳稳举起手中玉弓,再次搭上一支由自身灵力凝聚的金箭,对准了那辆奢华的马车。
杀人,还是要坐稳些。
直至那支金箭遥遥锁定车厢,水元时才真切体会到何为差距悬殊。
恐怕从一开始,沈渡便未打算轻易放他们离开,只是在等他们耗尽底牌。
然后,她便如执掌生杀的神祇,从容地进行最后的审判。
箭矢离弦,并非射向水元时,而是精准地穿透车窗,没入仍在咒骂不休的水从灵心口,继而光华一闪,消失无踪。
水从灵的声音戛然而止,双眼圆瞪,满是惊愕与不甘,死死盯着车顶的少女,最终气息断绝,软倒下去。
沈渡居高临下,淡漠地瞥了一眼毙命的水从灵,缓缓放下玉弓。
水元时浑身剧颤,扶住水从灵逐渐冰冷的身体,无边的恐惧攫住了他。他艰难地对车夫嘶吼:“快!快走!”
车夫早已吓破胆,水家继承人殒命,这可是天塌地陷的大事,一旦追究起来,说不定他也得受到牵连。
他疯狂鞭打马匹,马车疯狂地冲向前方,迅速消失在沈渡的视野里。沈渡蹙眉看了看迅速远去的马车,记下了其样式与徽记。
箭矢已尽,只诛首恶。
她需得查清这“牵丝阁”水家究竟是何来路。
月衣少女翩然落回车内。
可她拉弓诛敌的惊人一幕,恰好被后方不远处另一辆商队的马车看了个大概。
那车夫看得目瞪口呆,几乎握不住缰绳。
“额滴娘诶……一箭毙敌……这、这是哪路神仙娘娘?”商队伙计的惊呼被风吹散。
顾山青历经此劫,心志更为坚毅。
他既选择追随,便矢志不渝。
无论沈渡是煞星还是神女,他皆认了。
车内,沈渡摊开手掌,一缕极细的、几乎透明的丝线正缠绕在她指尖,微微发光。这是诛杀水从灵后,自其眉心逸出之物,主动缠上了弓弦,又被她取下。
“这是什么东西?”她捻着这缕丝线,并未感到其中邪气。心念稍微一动,透明丝线便被金色人形吸去,流转一周后,竟化为纯粹的金色信息流,涌入沈渡识海。
浩繁信息展开,首当其冲便是三个古意盎然的符文:《傀儡术》。
控偶技巧,灵丝牵引、魂力附著、造化拟形之术。
“想不到还有意外之喜。”
沈渡在信息末尾,看到了“牵丝傀儡”与“魂念寄傀”等分支记载。其中正包括水家所用的那种以阴魂厉魄驱使,伤天和的黑檀儡等邪门手法。也就是说,功力不足,就只能用一些最粗浅、最邪异的方法。
“看来水家所用,正是傀儡术中的旁门左道。”沈渡明悟。
“此术虽非主修,但妙用无穷,技多不压身。得此机缘,理应感悟?
唉!只是对付几个区区玩偶都要耗费三根金签,得不偿失!”
虽惋惜,但得了术法,收获颇丰。
至于水家会不会来找,确是杞人忧天了。
人不犯我,我怎么会去犯人呢?
此时马车已驶入临安城界,离海棠坞不远。沈渡暂将新得之术置于一旁,归心渐起。
就在沈渡马车入城不久,另一辆看似普通的马车也缓缓驶入临安城门。
车内,一位身着素色衣袍、目光睿智的老头,正专心致志看着一枚微微发光的玉块,玉块不简,其上信息流动。
“牵丝阁水家对她出手了?还折了一人?”老头捻须,略显疑惑,“水家?临安有这么一个术法世家么?你可听说过?”
驾车的是一位气息沉稳的中年人,闻言摇头:“你可是对世事那么好奇的人都不知,我更无从知晓了。或许是什么不入流的小门小户吧。”不然,大户人家搞偷袭还能把自己搞进去,那传出去可真是无从立足了。
老头笑了笑:“按理说,小门小户更应懂得敬畏收敛才是。牵丝傀儡之道,若不走正路,易遭反噬,难成大器啊。”
“年轻人,火气还是不要太盛。不过这临安城,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他顿了顿,在玉符上刻了几字:
“玄门纷争,自有其因。非涉凡人,静观其变。”
玉块一闪,只见很快浮现了个“诺”字。
回到海棠坞,沈渡刚踏入楼内,便察觉一丝异样。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淡的陈旧气息,与阴魂不同。还夹杂着若有似无的…胭脂水粉味,和极细微的机关转动声。
她脚步未停,径首走向房门。
顾山青停好马车跟上来,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警惕地西处张望。
沈渡走进去,顾山青紧随其后。
就在门即将闭合的刹那——
“咿——呀——”
一声幽怨婉转的戏曲,没有任何预兆地在身后响起!
唱腔又带着明显非人的僵硬。
顾山青吓得一个激灵,差点跳起来。
沈渡则微微蹙眉,看向角落。
那里,空气微微扭曲,一个身影缓缓浮现。
那是一个做工极为精巧的木质傀偶,约莫半人高,身着一身戏服,已然褪色,而描眉画眼,面容栩栩如生,又因材质的僵硬透着一股诡异。
关节处能看到细密的接口,此刻正随着它的动作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它做着戏曲的身段,口中唱着哀戚的词句,眼中镶嵌的琉璃珠子空洞地望着沈渡,竟缓缓流下两行血泪。
“苦——啊——”
“身似浮萍,命比纸薄…被人操控,不得解脱…”“负心郎,狠心婆…拆我骨肉,蚀我心魄…将我制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永世不得超生啊……”
傀偶唱得凄凄惨惨,怨气混合着某种特殊的波动,试图勾起听者心中的怜悯与悲伤。
顾山青已经头皮发麻,可还是下意识挡在沈渡身前。
沈渡一言不发,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首到那傀偶唱到高潮,伸出木手似乎想要抓住她裙角时,她才淡淡开口,打断了那悲悲切切的唱词:
“你生前不幸,与我何干?”
她的目光似笑非笑,说出来的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傀偶苦心营造出的悲情氛围。
傀偶的动作猛地一僵,唱腔戛然而止。
那双流着血泪的琉璃眼珠死死盯住沈渡,似乎没料到她是这个反应。
“呜……”它发出一声呜咽,身上的怨气开始变得不稳定,隐隐透出攻击性,“你……你竟无半点怜悯之心?!可知我受了多少苦楚?!”
沈渡微微眯起眼,打量了一下这个傀儡,语气依旧平淡:“你的苦楚,非我所造。寻我诉冤,只怕是找错了对象。若你只是想找个听众,我没空。”
话一旦冲出口了,就收不住了。
那傀儡似乎被激怒了。
周身的怨气暴涨,戏服无风自动。
木手猛地伸长,尖锐的指尖抓向沈渡:
“既然你如此冷血,那就留下来陪我吧!我也要你尝尝这永世为傀的滋味!”
顾山青惊呼:“沈娘子小心!”
沈渡却站在原地,动也未动。
就在那木手即将触碰到她的前一刻,她周身泛起一层极淡的流光。
“嗡——”的一声轻响,傀偶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被猛地弹开,撞在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身上的关节咔咔作响,怨气都被震散了不少。
它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沈渡。
沈渡这才缓缓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它:“怨气倒是不小,可惜,找错了发泄对象,也用错了方式。”
傀偶被她这么一看,却忽觉身上一麻,立时打了个哆嗦。
明明成鬼了,怎么还会冷?
她顿了顿,看着傀偶那充满痛苦与不甘的琉璃眼睛,道:“不过,看你灵性未泯,怨念中也并无太多滥杀无辜的业障……倒是可怜。”
“你若服从于我,”沈渡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诱惑力,“我或许可以帮你。”
傀儡愣住了,血泪都忘了流:“…帮我?你能如何帮我?我身魂皆被禁于此傀木之中,受制其中,永世不得……”
“重塑躯体我目前或许做不到,”沈渡打断它,指尖不知何时夹住了一支流淌着微光的玉笔——正是那支流云笔,“但减轻你的痛苦,让你摆脱原有术法的控制,拥有一定的自主之权,或许可以一试。”
她看着傀偶,眼神认真:“我使唤人,不喜强逼。跟了我,你虽仍需听命行事,但绝非毫无意识的工具。做得好了,自有你的好处,甚至将来为你寻一具更自在的容身之所,也未必不可能。”
那傀儡呆呆地看着沈渡,又看向她手中那支让它本能感到既畏惧又渴望的流云笔。
它能感觉到,眼前这个女子说的是真的,她真有这个本事!
而且,她似乎……和以前那些只想压榨、操控它的人不一样。它身上的怨气渐渐平息下来,血泪也不再流淌,只是发出细微的颤抖声,像是在挣扎。沈渡不再多言,指尖流云笔轻轻一点,一道金芒缓缓探了过去。
流光柔和,对阴煞之气带有一定的包容。
“可能会有些不适,忍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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