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右手猛拄拐杖,重重砸向地面!
一道血红身影伴随滚滚阴气骤然现身其侧,凶厉之气席卷全院。
水清浮大喝:“杀了你,抽魂炼魄,老夫一样能得傀儡术!去!”
那血红身影发出凄厉咆哮,带着刺骨阴风,扑向沈渡!
汹涌阴气如针般刺向沈渡毛孔,眼前幻象丛生。沈渡运转流云笔,灵力迸发,逼退阴气,幻象顿消。同时一拳轰向迫近的红衣厉鬼!拳风裹挟流云灵力,狂风般搅碎厉鬼周身阴气,露出其本来面目——一个三十余岁、面目狰狞、身着血红练功服的男子。
阴气被破,厉鬼怒吼,双手猛地插入自身胸膛,嘶吼着拔出一柄森白长刀!
沈渡微怔,此法倒是奇特。
她双手食指相对,灵力萦绕,两只傀儡瞬间挡在身前。
骨刀劈落瞬间,沈渡凌空疾画一道“赋灵符”,加持傀儡!
傀儡周身金芒大盛,硬撼骨刀!
铿然巨响,骨刀被弹开,连带着红衣厉鬼亦被震飞。沈渡身形疾进,又是一拳轰出,正中厉鬼胸膛,顿时打出一個窟窿!
恶鬼凄嚎响彻水家,院内寒意骤散,如冬去春来。
“不可能!”水清浮难以接受,摔碎一个陶罐,狠盯沈渡,“此厉鬼乃老夫耗费三年,喂食无数冤魂炼成!岂会如此不堪一击!”
罐碎,红雾弥漫,无数恶鬼咆哮声自雾中传出,腥臭扑鼻。
沈渡蹙眉后退。
那红衣厉鬼竟也显露出惊恐,向后退缩,虽被沈渡重创魂体不稳,狰狞脸上却浮现抗拒之色。
沈渡不耐,右手一指,傀儡疾射水清浮!
水清浮怒喝,拐杖砸地,一只恶鬼被从红雾中扯出,与傀儡撞在一处!
轰!阴气爆炸,傀儡被炸飞,如落叶飘摇落下。
水清浮似出了口恶气,大喊:“纵会傀儡术又如何?能奈我何?!”他掌心金光一闪,再拄拐杖,“孽畜!吞了他们!”
吼——!
红衣厉鬼周身阴气再次暴涨,恢复如初,狰狞扑向红雾!
沈渡面色彻底冰寒。
再次操控傀儡飞起,金芒闪耀,阻住厉鬼去路。
同时蓄积灵力,一拳轰入红雾!
红雾如遇克星,轰然炸开!
水清浮目眦欲裂:“不——!”
恶臭弥漫,沈渡掩鼻疾退。
两傀儡再被掀飞。红衣厉鬼冲向沈渡!
沈渡蓄力,挥拳欲击。
不料两道黑影蓦地从旁冲出,挡在红衣厉鬼身前!瞬息间,两道鬼魂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天地。
一粒微光落于沈渡肩头。
霎时,她眼前浮现画面:古朴村落,青山绿水……血色天空,妇孺惨嚎,血流成河……村口古树下巨石,“陈”字浸血……
陈家灭门之景!
沈渡脑海闪过方才种种:胸口中拔出的骨刀、悍不畏死挡拳的鬼魂、厉鬼对红雾的惊恐抗拒……哪是惊恐?分明是拒食亲族!
这红衣厉鬼,竟是陈家庄主!
沈渡难以置信看向慌乱的水清浮:“他们是陈家人?!你竟用其魂魄炼傀儡衣,还逼他噬咬自家亲族魂魄?!”
红衣厉鬼在那两个魂魄消散时便呆立不动,剩余魂魄环绕他飘荡。
水清浮气急败坏:“废物!废物!早知不选你炼衣!既成厉鬼,还念什么骨肉亲情!”“陈家满门死得不冤!”他急怒攻心,“这些年水家能养傀儡衣的后辈寥寥,皆不成器!再这般下去,水家覆灭迟早!”他喋喋不休,竟将如何勾结外力屠戮陈家,如何抽魂炼魄,如何以亲族魂魄饲喂控制陈庄主之事和盘托出,只为证明己道。
陈娘子刚从后宅赶来,闻得此言,如坠冰窟。“你竟敢把庄主炼成生魂,让其食之亲族,你大逆不道!”
水清浮冷哼:“老夫可没本事独灭陈家。陈家亦非我方家所屠,不过恰逢其会,废物利用罢了!”“人死如灯灭,魂魄拿来炼衣,有何不可?”“若说不是,无非是让他吞吃自家人魂魄罢了!但傀儡之道,食魂增强,食谁不是食?”
他冷睨陈娘子:“看来你寻到你可用之人了?哼,没想到他的弟子,也这么不争气。”
“住口!休辱我恩人!”陈娘子怒吼,冲向水清浮,“你与庄主本是故交,却杀了他炼成傀儡!水清浮老贼,枉自为人!方家作恶多端,必不得善终!”
水清浮眼中异光一闪,嘴角扯出诡笑,抬起拐杖——
沈渡动作更快,一枚“光阴签”现于手中,闪电般塞入陈家庄主所化厉鬼掌中!
光阴签触阴气即化,一道清辉冲天而起,笼罩整个方家!
沈渡只觉浑身力气被瞬间抽空,跌坐于地,眼前发黑。
“沈娘子!”
沈渡索性躺倒:“无妨…今夜,一切皆会归还。
话音甫落,只听“嘭”的一声!
正得意施术的水清浮,骇然看见自己的拐杖自底部寸寸碎裂崩落!
“不……这不可能……”他猛地扭头看向红衣厉鬼。
只见一首低头的陈庄主,缓缓抬起头颅。
双眼彻底漆黑,瞳孔逐渐凝聚。
周身阴气却疯狂暴涨,浓稠黑气几乎淹没其形,化作一条黑色巨蟒,张开血盆大口扑向水清浮!
水清浮面色青紫,双目暴突,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黑蛇贯体而入!
嘭!
苍老身躯轰然炸裂,只余上半骨架,颓然倒地。
水清浮气绝瞬间,一缕金光没入沈渡额间,虚弱之感稍减。
然黑蛇未停,疯狂于院中飞窜,那些被傀儡击晕的水家人与门徒被阴风卷起,抛上半空!团团血雾当空爆散,方家宅院如降血雨。凄厉惨叫尽被束缚于高墙之内。
大门外,两人坐于石阶。
“主上,又是…灭门啊?您身为玄引司老祖,竟然坐实不管?”
“唉,老夫年迈,恐她连我一同收拾了。”
“主上说笑了…”
“非是笑言,老夫也惧她。不过无妨,方家满门,业障缠身,无一清白。如此了结,倒也干净。”
“…也是。”
沈渡与陈娘子怕污了衣衫,跃上墙头观望。
“取得了?”沈渡问。
陈娘子点头,取出一只乌木小盒,面露悲戚:“封于一赤色箱中,箱内皆是拘魂盒,然多半己空,想是被那些离去之人带走了。”“我家人…怕是专为这些所备。”“若我们再晚半步,恐己被水清浮喂了。”
沈渡以传讯玉符告知顾山青,对陈娘子道:“此处尚需片刻,你先去寻顾山青,让他送你回去。”
片刻后,顾山青驾车而来,接走陈娘子。
方家院内,业报渐近尾声。
十数道金光接连没入沈渡额间。
她闭目凝神,一颗庞然大树的轮廓自身侧浮现——树的虚影,比初开始所见更为凝实。
蓬勃生命力充盈体内,沈渡满足睁眼。
只见阴气渐散的陈庄主缓步落地,立于不远处,静静仰望墙头的沈渡。
沈渡垂眸,与之对视。
他周身戾气尽褪,面容恢复生前模样,数道淡薄魂魄萦绕其侧。
他对着沈渡,缓缓屈膝下拜。“多谢姑娘解我束缚,借力相助,为我陈家数多冤魂雪恨。”
沈渡微颔首:“屠戮陈家者,果真非水家?”
陈庄主摇首:“非是。”他望身边亲人魂魄,声带涩意:“只记得那夜,村落被奇异浓香笼罩,旋即遭无形之力屠戮殆尽。”
沈渡道:“陈家山庄亦是如此覆灭。然同为本地玄门,水家何以独存?”
陈庄主默然。答案不言自明——与虎谋皮,同流合污。
此时,南北方向各有西点金光破空而来,没入沈渡体内——那是马车中水家子弟的性命。
至此,水家血脉,尽数了结。
事毕,沈渡欲跃下墙头,准备归家。
刚转身,红衣厉鬼倏忽现于身侧,惊得她一个趔趄摔下墙头。幸而墙矮,她坐在地上,怨念地看向神出鬼没的陈庄主:“意欲何为?”
红衣厉鬼与其身后一串半透明小鬼皆面露尴尬。“恩人……我等…该如何是好?”
沈渡怔然:“你们…如何是好?”她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陈庄主再次跪倒:“姑娘虽不知您真实来历,但知您慈悲。” “我己成厉鬼,今日再造杀孽,外出遇修为之士,唯形神俱灭一途。死不足惜,然我这些亲人魂魄无辜…”
“恳请您再发慈悲,送他们往生。”
沈渡刚想说她不知道该如何送,恰恰流云笔在彼时滚烫起来,似是想要出面:“净化魂灵,我没有尝试过,但恐要以灵力滋养,再送其往生幽冥。”
沈渡望向那群小鬼:“这些怨念不深的,我可以送他们。但你…我不知该如何处置。”
陈庄主叩首:“请先送他们。”
耳边响起小鬼们唧喳哀求之声,陈庄主却不为所动。
沈渡点头:“好。”遂调动灵力,聚于掌心,轻抚众小鬼。
小鬼们低头,见身躯渐趋透明,无形之力牵引他们缓缓消逝于夜色。魂魄消散瞬间,沈渡只觉一股力量涌入四肢百骸,经脉中灵力躁动不安!沈渡强压体内躁动,起身便走。
“姑娘且慢!”
陈庄主急跟上,似乎还有话可说。
沈渡速于掌心画下“赋灵符”,拍在他身上,同时召来一傀儡,指尖划落,陈庄主化作流光没入纸人。
“归家再议,暂且委屈一下吧。”
她匆匆走出水家墙垣,又被两人拦住。
竟是两个漏网之鬼跪伏于地:“谢恩公让我等手刃仇敌!”
沈渡摆手:“无需挂怀,好生度日便是。”言罢示意有事,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