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书宁猛地拔剪,躲过砸击,反身将剪刀扎入蔡之松脖颈!
“管你是人是鬼!宁错杀,不放过!”
江桐见蔡之松毙命,癫狂大笑:“哈哈…纵死,爷也要拉你们垫背!”他用尽最后气力扑向那两只“女鬼”。
符书宁回首,见江桐扑来,瞳孔骤缩。
三人扭打作一团,撞破轩窗,如断线风筝般坠下高楼。
刚偷溜至楼下的柏云醒、柏南和只听三声闷响,鲜血溅了他们满身满脸。
与此同时,客栈走廊。
沈渡被已经换回来的小珠尖锐叫声惊醒。
她开门而出,见走廊尽头阴气翻涌,并指凌空画出一道“破邪”打出。
一团被浓黑怨气包裹的漆黑邪婴被符印击中,周身怨火如焚,发出凄厉尖嚎,扭曲爬行,哭声扰人心神。
小珠都炸毛扛不住了,却仍护在沈渡裙边。
浓重黑气西面合围。沈渡祭出两枚偶傀,射向邪婴。邪婴倒挂房梁,獠牙毕露扑来。偶傀撞上,火花西溅,逼退黑气。
沈渡再发破邪符,符化金网将邪婴砸入墙中。
符力如刀,剐得它噼啪作响,尖嚎刺耳。
小珠跃上沈渡肩头,兀自蹬着那边。
沈渡拨开挡眼的貂尾,静立原地。
“你救不了他,我也不会放你过去。”她冷声道。
邪婴怨念更盛,眼中红芒暴涨,獠牙突生,裹挟更浓浊怨气扑来。
沈渡蹙眉,迎上一拳,灵力荡清怨雾:“不必白费力气,你们这些邪术,对我没用。”
她精准扼住邪婴脖颈,见其额间竟裂开一双布满血丝、乱转的眼瞳!
一拳打了过去。
“啊——我的眼睛!”一中年男声自邪婴头颅爆出。
邪婴疯狂挣扎。
沈渡指间发力,顷刻将其捏作飞灰。
恰此时,柏云醒、柏南和冲上楼来,正见沈渡肩蹲貂儿,徒手捏灭邪婴的一幕。
少女青丝半绾,徒手碾碎了需以精血饲喂的凶戾邪婴!
所有质问卡在喉间。
连柏南和都缩到兄长身后,悄推柏云醒。
沈渡扫了二人一眼:“你们也要上来?”
柏云醒忙摇头干笑:“不…不上来。察觉楼内怨气冲霄,特来查看。原来是有邪祟作怪。”
见二人这次态度尚可,沈渡不再多言,转身回房。
柏云醒急又问:“沈娘子可知楼内出了命案?”
沈渡回头,坦然道:“不知。”她确实不知岑沨具体如何行事。
“还有事?”
柏云醒执礼:“无事了,打扰娘子清静。”
沈渡微微颔首,关门入内。
柏南和咂舌:“她居然没动手?”柏云醒松了口气。柏南和冷哼:“瞧你这点出息!”“你不怕,刚才怎么不出声?”柏云醒懒得理他:“走吧。”“真不管了?”“邪婴既现,便非寻常命案,乃玄门恩怨。江湖事,江湖了,不是我们该管的。”柏云醒叹道,只是想起沈渡那看过来的冷淡目光,心下仍不是滋味。都怪柏南和一意孤行,早知道下次不带他出来了。
柏南和“安慰”道:“大哥宽心,她岂止厌你一人?往后怕是平等地厌弃玄门每一个人。”
柏云醒:“……”呵呵,那你很骄傲?
卯时,沈渡准时醒来,觉得有些疲惫,想回海棠坞了。
整理好衣装推开门,见岑沨蹲守在门外。小珠嗷呜一声。
岑沨急忙起身:“沈娘子。”
沈渡目光落于他手中玉佩。
只见玉中三道虚影挣扎扭动。
她微讶:“你竟将他们封进去了?”转念便明白,此玉经她赋灵,己成镇物,与陈明光暂居傀偶类似。只是没想到他竟能操控成功。
“你待如何?”
岑沨摇头:“不知道。但绝不能轻饶!他们让瑶瑶过成这样,就算死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沈渡点头,尊重他的选择。此后种种,与她无关了。
她欲离去,岑沨却又跟上。
沈渡回眸。
岑沨赧然道:“听闻沈娘子有宅邸出租,不知…在下可否租住一间?”
沈渡眸光顿生警惕:“宅邸是有。但需按例付租金,这可是我的进项,绝对不能拖欠!”
那可是每月五两银子的进项!
曾几何时,沈渡还是个对黄白之物不甚上心的人。随着海棠坞日益人丁兴旺,体会到什么叫“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为了安稳,烧钱的防御法阵要加固,她练手损耗的法阵更是价格不菲。
眼见着账本越堆越厚,银子如流水般花出去,昔日洒脱的沈渡,也不得不精打细算起来呀。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沈渡在海棠坞自己的房间内沉沉睡去,日间陈守云所述关于无终一族遭人算计、无奈抉择的故事,似乎仍在她潜意识里盘旋。
小珠蜷缩在她枕边,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渐渐地,她的呼吸变得悠长,意识沉入一片迷雾之中。
……我跋山涉水而来,风尘仆仆,足履磨破,目光穿越无数岁月的烟尘。
你有没有见过我?
那声音反复叩问。
沈渡看到的是比流云笔幻象给的还要大的古树,甚至参天,枝叶间流淌光晕。
有清澈河流,滋养万物;人们身着古老的服饰,祭祀、耕作、颂唱,空气中弥漫着纯净的灵力和草木的芬芳。
只是,参天古木也有枯萎倒塌的时候,河流也有污浊断流的时候。
辉煌成空,只留下无尽苍凉。
就在这时,枕边的小珠似乎感应到什么,不安地动了动,“嗷”了一声。
沈渡猛地从梦中惊醒,坐起身来,额间竟有微湿的凉意。窗外月色如水,室内一片宁静,仿佛刚才那波澜壮阔的梦境只是一场空。
她抚着胸口,微微蹙眉:“好奇怪的梦……”
梦境中的内容,感觉如此遥远,却又莫名熟悉。
小珠蹭了蹭她的手,似乎能感知她的情绪。
沈渡重新躺下,却再无睡意。
她罕见地失了眠。
她索性披衣起身,未惊动枕边酣睡过去的貂儿,悄无声息地推门而出,欲借夜风清冷,吹散纷杂思绪。
庭中寂寂,唯有远处荷塘间或传来几声蛙鸣。
她却行至偏院小戏台附近时,见一道身影正对月独立,水袖轻摆,无声地哼唱着某段曲词,正是暂居于此的岑沨。
听得脚步声,岑沨回首,见是沈渡,忙敛衽施礼:“沈娘子,如此深夜,还未安歇?”
“嗯。”沈渡应了一声,走至他身旁的石凳坐下,目光落在远处朦胧的山影,忽而开口,“你可知晓无终一族?”
岑沨微微一怔,似未料到她会问起这个,略一沉吟,道:“略有耳闻。彼时随戏班走南闯北,于一处偏僻县镇的旧书摊上,偶得半卷残破戏文,名曰《无终谣》,文辞古奥,说的便是雾都山上有无终族,那一族祭祀山灵、以灵画符之事。班主嫌其阴气过重,未曾排演,但我翻阅过几次,印象颇深。”
“戏文里如何说?”沈渡问。
岑沨如此装扮,在月下更显朦胧,他微仰起头,仿佛在回忆那泛黄纸页上的字句,声音也带上了几分戏曲的韵白腔调,悠远而略带悲凉:“戏文唱曰:‘隐幽谷兮奉山灵,驭阴符兮通幽冥。非正非邪兮守荒僻,寿夭劳形兮谁人听?’”
“又道是:‘欲换米盐兮符纸轻,世路艰险兮少人行……’”
他唱罢,轻轻一叹,化回寻常语调:“不算好人不算坏人,拿符纸换米盐,只想守着一方天地过日子。可那戏文结局甚是凄惶,无终一族遭逢大难,所求无门,最终似乎……消散于天地之间了。当时只觉是文人臆想,渲染悲情,如今听娘子问起,莫非世间真有此族?且处境果真如戏文所载那般艰难?”
沈渡默然片刻,将梦中所述,择要简述与他。
月色下,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将一族的无奈与悲凉勾勒得清晰无比。
岑沨听罢,虚幻的面容上浮现惊愕与同情:“竟……果真如此?那戏文所言,竟非全然虚构?这般的算计,好生狠毒!简直是……简直是……”
他似想寻个恰当的比喻,最终叹道:“真真是一出彻头彻尾的悲剧!先断人生计,再假意施恩,诱人立誓,最终将其推入火坑!这等手段,比戏文里的奸贼还要可恶三分!”
他看向沈渡:“娘子可是疑心,那害了无终族人、后又假意救助的,与临安城中的某些事、乃至与……与我之事有关?”他如今神智清明,思绪也敏锐了许多。
沈渡眸光微闪,望着天边那弯冷月,未置可否,只淡淡道:“戏文虽是戏文,有时却比人看得更透。”
夜风拂过,带来些许凉意。
岑沨的水袖无声飘动,他沉默片刻,轻声道:“但愿这出悲剧,能有个不一样的终场。”
沈渡站起身,未再言语,只微微颔首,留下岑沨独自对月,转身融入夜色之中。
……
沈渡最终将岑沨带回海棠坞。
只因岑沨略展“实力”——他取出岑瑶遗下的一些银钱,表明暂可度日,并非身无分文。
沈渡遂以联系王掌柜。
“烦请王掌柜再来一趟,立一份租契。”
王掌柜闻讯,即刻搁下事务赶来:“沈娘子太客气了,此乃分内之事,交由在下便好。”
沈渡唇角微扬:“有劳。”
将岑沨安顿于偏厅,她便欲归家。
江嬷嬷言嬷嬷早闻动静,开门便见神色疲惫的沈渡。
江嬷嬷心疼道:“沈娘子又彻夜未眠?瞧这憔悴模样。”
沈渡倚着门框:“只熬了片刻,竟这般倦怠。”
言嬷嬷忙让许瑕端出一直温着的汤盅:“料想您归来必早,还未用膳,快先用些汤羹。若困便再歇歇,若不困梳洗后便来用些点心饭菜,都备着呢。”
沈渡眸光亮起,双手接过汤盅,一饮而尽,递回空碗:“不消再用点心了,午膳我想吃风味藕片。”言罢又问,“书娴与守云可回来了?”
江嬷嬷满眼慈色:“早就回来了,有陈娘子在,有什么不放心的。您快别操心这些,赶紧歇着去。”
沈渡这才安心,转入屋内,阖上门,更衣后便伏于榻上,派出傀偶给裴尧传讯,禀报此番事宜。
她详述了那邪婴形貌——尤其额生双瞳、刺瞎后竟传出中年男声的异状,并附上自家猜测:邪婴背后必有操控之人,绝非符书宁所能为。且岑瑶寻常女子,遇害竟至,实非常理。
传讯毕,她便沉入修炼。
流云笔许无动静,她心痒难耐,欲试一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