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欲挣扎，却灵力全无，连召唤护身灵蛇都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小九掀开阻拦，匕首带着厉风刺来——
噗嗤！
利刃没入胸口。
剧痛袭来，她软倒在地，清晰感到生命在流逝。
力气迅速抽离，但下一刻，一股暖流忽从心口扩散开来。
痛楚…消失了？灵力也在缓缓复苏？
她心念电转，当即屏息僵卧，一动不动。
只听李博秋声音瞬间变得冷漠：“小九，你也太冲动了。”
“即便你不动手，李家难道保不住你父亲？”
少年声音冰冷：“我只信自己。家主，我父亲所为皆是为李家，您最清楚。我不求其他，只求您将我们父子送走，留我们性命。从此，那些事与李家再无瓜葛。”
李博秋假意叹息：“糊涂啊！你若走了，李家失一良材，你父亲该多心痛？”
小九冷哼：“无论在何方，小九亦能出人头地。”
李博秋挥手：“去带李慕远来，此处尚需他…善后。”众人目光投向角落里面色灰败的王妍之。
王妍之被拖拽过来，扔在唐疏影“尸身”旁。
李博秋踱步上前，慈眉善目：“王夫子，你阿姐…可随你一同来了？”
王妍之缓缓抬头，眼中血丝密布：“是你们…骗我…京畿传天司并非害我，是来查你们的…我阿姐…是你们所害？”
李博秋一脸无辜：“王夫子何出此言？”
“慕远即刻便到，有何冤屈，你同他讲吧。”她伸手替王妍之整理衣领，却“不小心”用力过猛，撕下半幅衣襟。
李博秋搓了搓手指，冷笑转身，再不看地上“尸体”一眼。
他们为困住唐疏影，早已启动阵法隔绝内外，却不知留影符仍在运作，方才一切已透过水镜传遍四方。
王妍之跪在唐疏影身旁，绝望如潮水灭顶。
“报仇无望了…”
“皆是虚妄…”
“我无能为力…”
“是我之过，执念害了全家…”
“活着何益？”
她万念俱灰，手伸向唐疏影臂膀，想翻过她，用那柄阴刀了结残魂。
触手…温热？
未死？或是伪装？
她猛然想起沈渡的话语——
先看真相，再言报仇。
她缩回手，垂首默然。
唐疏影暗松一口气，险些暴露。
这李家水深得很，李博秋这老狐狸滴水不漏。她心中焦急，沈渡此刻何在？
此时，一股阴风卷入厅堂。
王妍之抬头，只见李慕远被搀扶而入，双目惨白，嘴角却咧开一抹银邪笑意：“王夫子，别来无恙？”
王妍之双目赤红：“是你！害死我阿姐的，是不是你！”
李慕远安然落座，悠闲笑道：“看来王夫子都知晓了？此番是来兴师问罪？”
愤怒灼烧五脏六腑，王妍之低吼：“为何！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害我王家满门！”
李慕远手指轻敲扶手，语气理所当然：“王夫子，她已疯癫痴傻，我替你除去这个累赘，不该谢我吗？”
王妍之怒吼：“胡说！那是我阿姐！即便神智不清，她也是我阿姐！她平日最是善良，教书育人，爱惜孩童如命！她都快好了，已能随我去学堂了！你为何定要杀她！纵她好不了，我亦愿照顾她一世！你为何下此毒手！”
她泣血锥心，只求一个明白：“告诉我，她不是自己失足坠崖的，是不是！”
李慕远笑容恶毒：“自然不是。既然你想知道，便让你死个明白。”
“令姐确实非自坠山崖。但我需她成厉鬼为我所用，不自尽，怎成厉鬼？”
“可惜你太蠢。”
“我体贴替你除去累赘，还为她自尽铺好由头，免你过悲，特意煽动一场浩大网暴，让那些愚昧恶徒成为你泄愤对象。”
“你说，我是否很贴心？”
“唉，若非你死揪谣言源头不放，我也不必出此下策。若你当初认命，何至如此光景？”
“她不是累赘！”王妍之心痛如绞，青筋暴起，“她是我阿姐！是我发誓要守护一生的亲人！你凭什么为一己私利夺她性命！”
“你们身负异术就能如此践踏人命吗！”
她抱头哀嚎。她一直针对传天司派来的人，却不料凶手另有其人。
这些年的坚持何等可笑！
而阿姐，竟成了害人工具！
这些高高在上的修行者，凌驾律法之上，愚弄苍生！
凡人如蝼蚁，被利用、戏耍，无力反抗！
何其残忍！
她猛地抬头，目光淬毒般盯着他：“是你…是你操控我阿姐去害那些孩童，是不是！你说的工具，就是让阿姐替你杀人！”
李慕远挑眉：“倒是聪明了。”
“师徒之情是一种执念。”
“王明意因失徒而疯癫，困于时光中，念念不忘仍是护佑学童。”
“即便死后，仍游荡在那条山路，每日乘马车，护每一个下车的孩童。”
“你看，多好的接触孩童的工具？”
“正因她怀有那份纯良师心，才能轻易接近那些孩童，让我得以抽取他们的先天元灵。”
他假意宽慰：“放心，你阿姐并非主动抽取元灵。”
“是我赋予她这般力量。”
“她仍是那个爱惜孩子的，未变。”
“对了，你阿姐呢？唐疏影将她赶走之后，在何处？”
“哈哈哈……”王妍之突然捂腹狂笑，跪地难抑。
“哈哈哈…原来这些年，你利用我…让我替你挡下巡查修士…哈哈…我竟成了你的帮凶！哈哈…我真是…罪该万死啊！”
小院中，沈渡身侧巨大齿轮浮现。
她淡淡瞥一眼：“感知到了？去送一程。”
小珠一个激灵，弹跳跃下：“嗷！”
沈渡将一根光阴签系于小珠颈间：“去吧。”
厅堂内，王妍之似唯有狂笑方能嘲讽命运。
她知道，无论今日结果如何，她皆不会独活。
那便让一切真相，公之于天下！
权当赎罪。
李慕远起身走近：“可惜了，她已经挣脱我的掌控，反令我遭噬，其实已无用了。”
“她在何处，都无关紧要。”
“既然如此，便送你们上路。”
“等等。”王妍之撑膝摇晃站起，逼视这恶鬼。
“最后一问。”
“你抽取孩童元灵，作何用处？”
李慕远一怔。周围李家人及李博秋皆紧张望去。
“慕远！”李博秋厉声警告。
李慕远冷笑：“此事与你何干？将死之人，何必多问？”
王妍之咧嘴笑：“既当帮凶，总该知帮了个什么玩意。”
李慕远不受激：“知与不知，有何区别？莫非你还想去阎罗殿告状不成？”
冰冷气息缠上王妍之脖颈。
她闭目。终究…得不到最后答案。
欠这世间的，只能欠着了。
就在此刻，李慕远毫无征兆倒飞出去！
一道冷光凭空显现，卷住王妍之疾退。
唐疏影翻身跃起，冷睨合围而来的李家人。
“多谢告知真相。”
“你竟未死？！”李博秋大惊。
唐疏影冷笑：“很失望？可惜我不但未死，更知你李家天大秘密！有此铁证，传天司就能定案，李家还想脱罪？”
李博秋瞥了眼爬起的李慕远，无奈道：“我说此事我毫不知情，唐师侄信吗？”
“无论行刺，还是李慕远所为，皆是他一家之事。唐师侄莫要冤枉好人。”
唐疏影：“哦？是么？”
她已看透，无论她生死，李博秋早打定主意推李慕远顶罪！
从一开始在茶中下毒的，便是李慕远之子！
好精妙的算计！
可惜……
“既如此，冤有头债有主，李家主想必不怕了。”
“接下来恐有些血腥，铜镜不便再观。”
李博秋一愣：“何意？”
“嗷！”
小珠跃上房梁。一只苍白手自青玉簪花中探出，握紧那根光阴签。
唐疏影：“我向来厌恶私刑。”
“今日例外。”
阴冷气息瞬间笼罩整个李家大宅。
水镜传影之术将李家厅堂内的景象实时映现于各宗门法坛之前，天下哗然。
玄门之事，本就引人窥探，更何况是如此骇人听闻的持术行凶。
纵有传天司竭力压制，然言语早已悄然流传。昔日“雾都山缚婴灵”之旧闻，亦再度甚嚣尘上。
“附近州郡的传天卫可曾赶到？”司主面沉如水。
下属躬身：“已派人疾驰而去。大人，李若修到了。”
司主冷哼一声：“让他爬进来！”
“是。”
李家厅堂。
阴风骤起，刺骨寒意弥漫。
李博秋修为最高，率先警觉，厉喝出声：“何人作祟？！”
他猛抬头，只见房梁之上，一张女子面庞骤然放大，眼神悲悯。
然下一刻，那悲悯化作癫狂，嘴角撕裂，鲜血汩汩，尖锐嬉笑声震荡整个厅堂，如万针刺耳，修为稍浅的李家子弟当即抱头惨嚎。
李博秋一拳挥去，那面容却如水月镜花，骤然消散。
他这才惊觉，原本立于厅中的唐疏影与王妍之竟也不知所踪！
浓重黑气于厅堂上空汇聚，一道身着鹅黄襦裙的身影缓缓凝实。
“阿姐……”角落中的王妍之见到阿姐容颜，顿时泪如雨下。
唐疏影一把按住她肩头：“王妍之，向沈姑娘求来这报仇机缘的是你！莫要辜负她，更莫要辜负你阿姐！”
王妍之哽咽难言：“我…我只想…”
“看着便是。”唐疏影低语，心中默念：“司主，弟子今日恐要行非常之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