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书娴的灵力直袭其怨气汇聚之处,岑沨周身的阴气顿时溃散近半,发出一声咆哮:
“吼——!”
周书娴竟被这股反震之力击得倒飞出去。
陈守云甩出符箓,贴向岑沨胸前。
只是,刚一触及其身,便瞬间被阴火燃烧殆尽!
陈守云面色剧变,疾呼一声:“所有人速退!”同时甩出一张烈火符试图阻挡。
轰!房间内猛地炸开一簇火焰!
众人慌忙向屋外退去。
岑沨仰天长啸,浓郁的怨气、阴气直奔陈守云眉心!
陈守云急速后退,连连甩出防御符箓,却皆如杯水车薪,瞬间被阴火焚毁。
她只得全力撑开自身灵气护盾。
陈守云咬紧牙关,不断施展术法抵御,但那黑气依旧步步紧逼,直指其眉心命门。
纵是文雅如她,此刻也几欲骂娘。
要命啊,吞几只鬼而已,便这么强?!
好在几近绝望之际,一道璀璨金光闪过!
黑气如同撞上无形壁垒,轰然炸开。
陈守云只觉一阵清风拂面,下一瞬,便见一道身影已立于她身前。
以一根玉簪松松挽着长发,身形纤细却稳如泰山。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正稳稳地抵在狂性大发的岑沨额间。
方才还凶悍无匹的岑沨,此刻竟浑身剧烈颤抖起来,周身汹涌的黑气如同被无形之力禁锢,瞬间消散。
“小姐!”已退至门边的众人回头,正见沈渡不知何时已出现在房中,仅凭一指便制住了发狂的岑沨。
沈渡微微侧首:“你们先出去。”
众人高悬的心终于落下大半:“是!”
待众人退出,沈渡眸光扫过房门,随即一掌印在岑沨心口!
轰——!
纯净灵力爆发,黑气顷刻间被涤荡!
被驱散怨气的岑沨,神智恢复清明。
在看清楚面前之人正是沈渡后,整个人如同虚脱般松懈下来,踉跄着向后倒退两步,无力地靠在冰冷墙壁上。
沈渡收回手,静默地打量着他。
黑气褪去,此刻才清晰看到,岑沨的皮肤表面已布满细密的裂痕,如同即将破碎的瓷器。
那些裂痕中仍不断有丝丝缕缕的黑气逸散而出。
陈明光悄然出现在沈渡身侧,看到岑沨这般模样,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天爷……兄弟你可真是……猛士。”“一介凡胎肉身,竟敢生吞厉鬼?”“这简直是……不成功,便成仁的搏命之法啊!”
岑沨羞愧地垂下头,不敢与沈渡对视。
声音嘶哑干涩:“沈娘子……对不住,给您添了大麻烦……我,我只是想……变得更强。”他想变强以报答沈渡的恩情,但此话如今说来,只觉无比讽刺,更无颜说出口。
沈渡沉吟片刻,对陈守云道:“陈守云,为海棠坞订立一些规章吧。”
陈守云稍怔,随即明白过来:“小姐的意思是……立下规矩?”
沈渡点头:“嗯。第一条,生人住户,严禁私自吞噬鬼物阴魂。”
陈守云:“……”
陈明光:“……”
岑沨:“……”
这条针对谁也太明显了吧!
“……守云遵命。”陈守云应下,细想之下,确有必要。日后海棠坞所居之人恐愈发复杂,事先立下规矩,也好叫众人知晓界限所在。
至于其他条款,稍后可在群中与众人商议添补。
岑沨愈发尴尬,他一紧张,身上那些裂缝中逸散的黑气竟又多了几分。
陈明光惊道:“嚯,这还冒烟呢!”
陈守云瞪了他一眼,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说笑。
沈渡看着他这状态,问陈明光和陈守云二人:“若他成功,会如何?古籍中可有先例?”
陈守云神色凝重:“现实中,我从未见过。但古老传说中,确有一位类似的存在。”
他与陈明光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我知道有个吃恶鬼的天师。”
旋即陈守云又补充道:“可他并非凡俗之人。”
“故而,生人吞鬼之后果,无人知晓。”
此刻,连沈渡也难以断定后果。无先例可循,她亦无十足把握能保住岑沨性命。
陈明光看向沈渡:“沈娘子是否已有计较?我看小江身上裂痕渐增,这应是无法消化鬼物力量所致。若这些力量无法被吸纳转化,必会再生怨煞,他恐会再次发狂。”
陈守云补充:“且那鬼物已与他魂魄部分融合,强行为其‘拔除’,恐会伤及其根本魂魄。”
事到如今,所有希望皆系于沈渡一身。成败在此一举,真正是九死一生。
沈渡再次并指,点于岑沨眉心。
清凉的灵力缓缓注入其体内,阴煞之气如冰遇阳春,迅速消融。可一旦沈渡灵力撤回,那些阴气又会从其魂魄深处重新弥漫出来。
陈守云也发现了此点:“总不能时刻不停盯着他。”他看向陈明光:“庄主,你的养魂之法可能助他吸收这些力量?”
陈明光摇头:“他现下魂魄脆弱不堪,承受不住任何冲击。除非……有办法先稳固并强化其魂体本身。”
沈渡指尖轻捻,忽然灵光一闪,右手微抬,一根散发着淡淡微光的签子悄然浮现于她掌心。
这次签子一来,金字浮现上空。
宛如契约。
陈明光见状,猛地一拍额头:“对啊!怎忘了此物!”
看到沈渡手中之物,陈守云也是一愣,随即暗自焦急——她自己还未签订呢!
这岂不是又要落后一步?
真是……都挑老实人欺负?
沈渡手持那契约,对岑沨平静道:“眼下我能想到的,唯有此法。”
“可与我缔结契约。从签订者的情况看,有强化稳固神魂之效。但我无法保证此法定对你适用。”“即便神魂得以强化,你仍需自行修炼,逐步吸纳转化体内鬼力。若最终仍无法成功,后果如何,我亦难断言。”“抉择之权,在你。”“但需告知于你,”沈渡语气转为严肃,“若你选择签订此契,自此生生世世,你之魂灵将与我相连,受我影响,为我所制。”
“你自行斟酌。”
简而言之,签订契约,将失去绝对自由。
可岑沨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挣扎着跪伏于地,咬破指尖,神色近乎虔诚,便将带血的手指按向了那光芒流转的契约。
他声音嘶哑却坚定无比:“我愿意!无论如何,我都愿搏此一线生机!”
指尖落下,顿时化作两缕璀璨金光,一缕没入沈渡眉心,另一缕则投入岑沨额间。
不过,也是有效,金光入体,岑沨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修复!
逸散的漆黑怨气也被彻底锁回体内,再无一丝外泄。
不仅能强化神魂,亦能反哺!
岑沨震惊地看着自己恢复如初、甚至更显莹润的双手,抚摸着自己光滑的脸颊。
此刻的他,仿佛年轻了十岁。
一头银发,风姿卓然。
比那画中谪仙还要出众几分。
沈渡的目光却只专注于他身上的变化:“竟真的有用。”
岑沨热泪盈眶,再次跪拜于地:“谢沈娘子再造之恩!”
沈渡摆了摆手:“无恙便好。”“你既是我带回坞中,此次出事,我亦有责任。但望日后,莫再行此险举。”
岑沨恭敬应道:“谨遵沈娘子教诲!”
沈渡转而看向陈明光:“如今,可能尝试传授他一些稳固魂体、导引力量的功法?
若需什么资材,由我来出。”
陈明光连忙拱手:“娘子言重了,我自当尽力。只是他情况特殊,我的功法未必适用,只能尝试。”
沈渡点头:“好。若有任何难处,随时告知于我。”“是!”“哦,对了,”沈渡像是想起什么,“我从外边带了少许特产回来,大家皆来分一分吧。”她对岑沨道,“你也一同来。”
岑沨眼中一亮:“是,沈娘子!”
陈守云看着岑沨那几乎要放出光来的神情,忽然觉得有些碍眼。
这小子若是有条尾巴,此刻怕是摇得正欢。要不是知道沈渡的事,没有另外的人知道,她都要认为他是故意的呢。
沈渡走出房门,小珠便轻盈地跳入她怀中,继而熟稔地攀上她的肩头。
小阿缘也扑将过来,小珠敏捷地跃至沈渡发顶,阿缘则被抱入怀中。
江嬷嬷伸手将小珠拎起放到一旁,转而满眼心疼地细细打量沈渡:“这几日在外定然餐风露宿,瞧着清减了些。”
小珠可怜兮兮地细声“呜”了一下。言嬷嬷立刻会意,抚着它的脑袋道:“瞧瞧,我就说,小珠也跟着累了是不是?回去嬷嬷给你们煮肉吃。”
小珠高兴了,一扭身,窜了出去。旋即,着一袭红衣的周书娴便从房门里飘了出来,扑到沈渡身边,假意哭诉道:“小姐您看,嬷嬷们都不爱我了,有好吃的都不带我!”
江嬷嬷嗔怒道:“就你惯会耍宝逗趣儿。”
沈渡看着她们笑闹,漂亮的眼眸弯成了两道月牙,唇角漾开浅浅笑意。
还是归来最好,家中永远充盈着温情。
一行人说说笑笑去了小厅堂。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她打开了包袱。
“看!这都是我精心为你们挑选的!”她从一堆竹编、木雕的玩意儿里,两位老人接过木雕,端详着那慈祥的笑容与神韵,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像!真像!多谢小姐,我们太喜欢了。”
沈渡又拿出一个,递给:“这个给你。”
陈守云含笑接过,仔细看了看:“多谢小姐,这雕工甚好。”
陈明光凑过来瞧,忽然觉得有些眼熟:“诶?我怎么觉得这木雕……好似在官道旁的驿站货郎担上见过一个差不多的?”
沈渡脊背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面上却不动声色,伸出两根手指,语气肯定:“什么驿站货郎,这是我在雾都山下的镇集特意买的,花了二十文呢!”
陈明光挠挠头:“哦……那许是我记差了。前次行经官道驿站时,似乎见过一个木雕也觉得神似守云,只是那货郎索价六十文,忒贵,我便没买。”
沈渡保持着微笑,不再多言。
接着,她又将带来的其他竹编小盒、山野干货等物分予众人。沈渡还细心地将买来的杏子干、糕点等零嘴平均分好。
最后特意留出两份,一份给管理此处的王掌柜,一份给常来往捎信的魏成捕快送去。又给常外出采买的许瑕送去,给裴尧的那份则交给了陈守云——恰巧近来他常到陈守云打听消息的小茶馆走动。
完毕,沈渡心满意足地回到自己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