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疏影好奇:“那是什么东西?”
“难以辨明,似某种存在的意识碎片。”
唐疏影惊疑:“是那东西在操控那所谓‘使者’?”
“大抵如此。”
沈渡将那缕黑气纳入掌心。
雨丝渐密,山火势微。
有人影自山上蹒跚而下。
是岑沨他们回来了。
沈渡于道旁静候。
陈守云带着周书娴仍在山上净化井中冤魂,此事便算了结。
一行人于车驾旁等候片刻,待人员齐集,方往殷州城而去。
途中,沈渡以秘法将结果传给裴尧。
原本欲擒那“使者”魂魄,搜其记忆,探查内情。
可惜,功亏一篑。
然亦无甚遗憾,即便生擒,此等人物,恐也不会留下任何线索。
众人寻了处客栈歇宿一晚。
翌日清晨,沈渡本欲先处置姜静仪之事。
其身份乃至族类皆不明,沈渡实在好奇。
未料,裴尧先送来一份“大礼”。
“沈娘子,情况如此。当日无终一族自深山迁出安置,乃是由柏家经手。”“然并非柏德霖这一支。如今柏家内部生出此等变故,接下来势必有一番清理。”
“司主实不放心再将无终一族留于柏家照管。不若,你将他们一并带回临安吧。反正人数不多。”
“你海棠坞不是尚有空置宅院?正好租予他们。租金之事你无需担忧,自有公中处置,断不让你吃亏。”
“你也知晓,传天司可信之人不多,无终一族身份特殊,思来想去,唯你的海棠坞最为适宜。”
“恰好,你在临安势单力薄,他们前去亦可助你一臂之力。顺便,充实一下在下的人手,你以为如何?”
沈渡再迟钝也明白,最后一句方是重点。
她未置可否,只道:“租金分文不可少。”“放心,断不会短了你的。果然还是沈娘子靠得住。”“司主也说,唐娘子也不必急着回来,让她去你那儿盘桓些时日,何时想回再回。”
沈渡转眸看向唐疏影。
她隐隐觉得,此事背后另有玄机,却又看透不得。
沈渡于静室中修炼。
杏花树那边,始终是海棠坞的一份子,可永远不受庇护,她担忧绣女们若是出事,她在家还好,不在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退出内视,沈渡起身欲要梳洗。
行至铜镜前,无意间一瞥,却令她身形微顿。
镜中映出的面容依旧,只是……额间似乎多了点什么?
她心下惊疑,悄然侧首,借着窗外透入的天光细看。
这一下,看得真切了。
她慌忙拨开额前些许碎发,指尖轻触眉心肌肤。在那光洁的额心正中,不知何时,竟多了一道不甚醒目、却轮廓清晰的淡金色印记!
其形制,竟颇似一座古建飞檐翘起的一角,且左右对称,精巧非凡。
大小约如拇指指甲,微微偏转角度,那金纹竟隐隐有流光闪烁。
沈渡以指腹用力擦拭,那印记仿佛生于肌理之下,纹丝不动。
她蓦然想起自那奇异空间归来前,额间曾有的片刻异样之感。
难道便是那时,此物悄然浮现?
“此究竟是何物?”她低声自语。
她素来不喜刘海遮掩,此刻只得尽力将碎发别至耳后,双手撑在妆台边缘,凑近铜镜,瞪大了眼眸细细端详,却仍只能看清其大致轮廓。
心下不安,她抬起手,指尖凝聚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灵力,小心翼翼地点向那额间金纹。
果然!灵力触及的刹那,那印记竟似活物般,微微蠕动了一下!
沈渡惊得眼眸圆睁,僵在原地,不敢再动。
“这……这莫非是何种寄生之物?”她心念电转,是灵体?是蛊毒?还是某种未知的封印?
心下惶然,她快步走出静室,欲寻唐疏影相助。
唐疏影本已歇下,闻得沈渡传讯,立刻翻身而起。
“沈渡?你回来了?”楼上传来沈渡带着些许惊慌与委屈的声音:“唐姐姐,可否上来一叙?我……我有一事相询。”
唐疏影心下诧异,沈渡性子清冷坚韧,何曾有过这般语气?
她不敢怠慢,一边披上外衫,一边疾步而出,险些在门边绊倒,也顾不得许多,匆匆赶往沈渡所在的楼层。
姜静仪听得动静,自房中探出身来,只见房门洞开,却不见唐疏影人影,面露疑惑:“唐姐姐?人呢?”
唐疏影赶到时,沈渡的房门仅开一线。
沈渡以手遮额,只露出一双写满不安的眼眸,见她到来,连忙让她进屋。
“怎么了?可是额角受伤了?”唐疏影关切问道。
沈渡摇头,引她至内间,方低声道:“唐姐姐,我额上生了样东西,似是活的……我不知那是何物,你驭使微光,出身唐门,见识广博,可否帮我看看?我是否中了什么邪蛊?”
她放下手,露出了那枚奇异的金色飞檐印记。
唐疏影凝神细观,亦是怔住:“这是何物?瞧着……倒像片瓦当檐角?你额上怎会生出个房檐来?”
沈渡蹙眉:“归来后对镜才见。方才以灵力稍加触碰,竟觉其蠕动。”
唐疏影亦催动一丝灵力,轻触那印记。果然,那金纹竟如害羞般,微微扭动了一下。
“咦?果真会动!你可有不适?”
沈渡摇头:“只觉眉心有物蠕动,余者并无异常。”
唐疏影收回手,沉吟道:“我亦感知不到其上灵力波动,倒似与你肌肤共生一般。观其气息,清正而无阴邪,不似蛊毒之类。”
她取出微光,凑近沈渡额间。不料微光竟极为亲昵地凑上前,蹭那金纹,显得甚是欢喜。
“诶?回来!”唐疏影忙将微光召回,纳入袖中。她复又端详沈渡面容,啧啧称奇:“还别说,你这清俊模样,配上这额间金印,平添几分神圣之气,颇好看呢。”
“你既无不适,我亦看不出端倪,不若暂且观察,且看后续有何变化。或许,是你的机缘也未可知。”既得微光亲近,想来非是恶物,唐疏影心下稍安。
事已至此,也只好先行如此。
但她仍不忘叮嘱:“此物非凡,平日还需遮掩一二。”
“玄门之中,能人异士甚多,我等不识,未必他人不识。若被有心人认出,心生觊觎,恐生事端。”她是真心为沈渡考量,此事连司主处,她也决定暂且隐瞒。
经此一事,唐疏影睡意全无,见天色将明,便决定回房打坐修炼,借海棠坞充沛灵气精进自身。
送走唐疏影,沈渡又对镜尝试数次,发现若注入稍多灵力,那印记竟能被向外牵引分毫,虽仅止于此,也令她啧啧称奇。
索性暂不再管,趁天未大亮,闭目调息。
唐疏影回到房中,见姜静仪起身坐在厅中。
“诶?天尚未明,怎就起了?小姑娘家睡眠不足,可不利生长。”
姜静仪浅笑:“方才听闻姐姐匆忙出去,可是有事?”
“无妨,沈渡出关了,我去看看她。”见她精神尚佳,唐疏影便问起她日后打算,“我明日便需返回,你真决意留在海棠坞?继续做些洒扫整理之事?”
此前沈渡闭关时,为姜静仪安排了职司,负责各处客舍与练功静室的整洁,兼主迎送往來之事,并随侍沈渡外出。
她年岁不大,若不是因为那些事,本该静过此生。
月钱定为五两,由沈渡拨予周书娴的日常用度中支取。
姜静仪坚定颔首:“此间事务我已熟稔,且能随侍娘子左右,心中甚安。”于她而言,能得此宁静安稳,已是梦寐以求。
用早膳时,唐疏影言明去意。“这般急促?”沈渡心生不舍。她自殷州归来便即闭关,出关后又遇那镜像之事,与唐疏影相聚时日甚短,心中规划的“友道研习”尚未实施,友人便要离去。
唐疏影笑道:“离家近月,若再不回,东家怕是要将我这账房先生辞退了。你若想我,可来唐门堂寻我。对了,入院求学之事,考虑得如何了?”
沈渡点头:“我愿一试。”历经诸事,她对生母过往的好奇压过了对与人交往的畏怯。
只是……“我于俗世学问,所知甚少,字迹更是难登大雅……”
唐疏影莞尔:“无需忧虑。既你愿往,我必为你安排妥当。青麓书院乃治学之所,在你入院前,我会请人为你启蒙。”以沈渡之聪慧,这些并非难事。
沈渡闻言,心下稍安。
唐疏影环视一同用膳的众人,问道:“你独自前往?可需同伴?”
沈渡不解:“荐书之上,不是仅我一人之名么?”
唐疏影笑道:“司主说了,为你添两个伴读名额并非难事。你既不善交际,有人相伴自是更好。”她担心沈渡一时兴起,过后又生退意,若有同伴在侧,或能坚持。
沈渡眼眸微亮,若有人同行,自是再好不过。她选了姜静仪与岑沨,一为女子方便照应,一为男子可护周全,年岁亦相仿。
人选既定,唐疏影便着手联络,为沈渡安排入院前的启蒙课业。定下来年开春,与新生一同入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