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一步

兰心是个很厉害的女人,沈梦书和她是在大学的时候认识的。
与其说是相互认识,不如说她是主动认领了沈梦书。
沈梦书当然把她当做好朋友,她也建议沈梦书把自己说不出口的话都通过写的形式倾诉出来:“如果你实在不知道写什么,你也可以写我啊,我一点也不介意!”
沈梦书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一开始自然很向往,但后面她听到了一些传闻。
她并不害怕为兰心说话,兰心是个好人,她不应该被恶意造谣抹黑,可是人言可畏。
后来,兰心跟她说:“要不你还是自己过一段时间吧,等这件事情过了,你再来找我。”
临近毕业,沈梦书把这个当做一种绝交的信号,她慌忙离开了学校,并且换掉手机号码再也没有联系过兰心。
那些流言蜚语并没有给这个明媚的女人带来多少阴影,看着她和小乔相谈甚欢的样子,沈梦书简直要叹气了。
但是她还不能放松,因为有另一个人正站在她身边,而且显然更加棘手。
沈梦书没有看凤竹萧的脸色,她张开口,却突然感觉一阵眩晕。
面前的世界扭曲颠倒,最后和坏掉的电视一样失去了图像。
自从工作以来,沈梦书的工资大多数都买东西送到了孤儿院,留在自己身上的就没有那么多了,大部分时候能保持最低程度的开销就可以。
她知道这是用健康来换取的,但她自认为并不那么容易生病,对有些人来说,生病也是一种奢侈。
清醒过来的时候,沈梦书觉得天花板有些熟悉,是那段特殊时光里她经常看到的图案。
是面包店的二楼。
她的脑袋昏沉,好像有一根针在脑袋里搅动,让她不由自主的裹紧了被子。
外面的声音隐隐传过来,越来越近:
“真不知道她每天怎样在活,一个成年人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小乔端着东西进来,和沈梦书的目光对上。
她一点也不觉得心虚,反而道:“我说错了吗?都不知道你的工资到哪里去了,每天就可怜巴巴的啃面包……你不会是把钱都拿去买奢侈品了吧?”
活像个小大姐。
小乔把饭碗都摆在床头柜上,坐在床边犹豫了一会儿,突然问:“难不成你真的生病了吗?是因为生病才这个样子的?”
沈梦书感受了一下,笃定地说,应该是感冒了,她会自己去医院打点滴。
小乔不是很信。
她不仅不信,还要据理力争证明沈梦书并不会照顾自己,并且极力的向沈梦书推销凤竹萧。
……显然她晕倒之后并没有发生什么好事,这两个很麻烦的女人聚集到了一起,简直可以预见血雨腥风的未来。
“看你坐都坐不起来,肯定路也不能走吧,让他背一下你呗,或者说你想要叫救护车?”
小乔背着书包说:“难不成你以为厨房的那几个能帮忙吗,大家都要工作的啊!”
沈梦书有气无力的说:“凤竹萧也是要工作的。”
“那有什么关系,兰心姐不就是他的上级吗?只要她同意放假不就好了?”
……当然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啊。
但沈梦书并没有开口,觉得自己胸口都要开始痛了。
小乔有一点说得很对,她生病了,坐都坐不起来,所以在床上睡一觉也是特别合理的。
沈梦书闭上眼睛,梦中一片光怪陆离。
这一次她没做以往被拉下沼泽的奇怪梦境,而是梦到了小说里的场景。
女主缩在窗明几净的房间里,她知道那不是自己的家,虽然条件并不差,但她还是想要回到自己真正的家里。
自从眼睛蒙上一层白翳之后,她的耳朵边好像就蒙上了无数声音,那或许是大家心中的声音。
所有的人的心声都那样混乱,对于她好像所有人都有不同的期待,要她早点和别人配在一起,早点生下孩子,这样她就跑不掉了……女孩的手指抠着床单,手被磨得很痛,他想自己一定要保持清醒,她要逃出去才行——
迷迷糊糊中,沈梦书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我会帮你的。”
似乎是凤竹萧角的声音?沈梦书睁开眼睛,看到凤竹萧正在自己的床前——四周的陈设很陌生,但她知道这事医院。
那天小乔离开之前,强硬的让凤竹萧带着她去医院,而凤竹萧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本来应该觉得被冒犯的他真的听了小乔的话,还跑前跑后的给她办手续。
沈梦书只来得及问了一句“你不上班吗?”
凤竹萧回答:“上班哪有你的身体重要。”
“你这样做领导不会生气吗?你都还没有做满一个月。”
“我的领导你应该也认识啊,她当场批了假”
沈梦书无可奈何的闭上了眼睛。
……她有一种这个人工作干不长的感觉。
沈梦书想把凤竹萧送办公室,但是可能是因为生病,让她此刻没有那么强的心理防线,何况谁不希望被照顾呢?
她手脚发软的躺在床上,决定允许自己放纵这一次。
许久不生病,这次的病就有些来势汹汹,沈梦书的头终于真正的疼起来,她天天做梦,梦里掺杂了很多东西,她梦到自己以前总是坐在窗子边上,看着别人玩。
老师过来问她:“你为什么坐在这里?”
幼小的沈梦书回答:“我等爸爸妈妈来接我。”
可是她都已经在福利院了,哪儿有妈妈来接呢?老师很无奈,沈梦书却很执着。
我和那些孤儿是不一样的,我的爸爸妈妈对我来说并不是陌生人,我也知道他们在哪里。
他们只是暂时很忙,把我放在这里的……
……
又跳转到小说里的那个男二,沈梦书对他并没有愧疚。
因为她对男二非常了解,如果女主角的原型是兰心,这个祝霄的原型更多的就是她自己。
沈梦书太明白,男二是不能谈恋爱的,他有问题。这个问题来源于角色的定位,角色的设计和她自己。
她在这个世界上漂泊了很久,自己都居无定所,投射的角色怎么能爱上别人呢?
这是非常自私的行为,大部分读者都这么说,她不能仗着自己有一点权力就随意摆布别人的心,还武断做出这么负面的评价。
……
沈梦书坐起来,有点想吐。
医院的环境很好,只是有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旁边也有人走来走去和说话的声音,看来她醒过来的时间是个早上
“看起来你好得多了。”
凤竹萧拿着饭盒走进来,在她身边坐下。
沈梦书头脑发昏,竟然觉得他现在很好。
一个星期的时间,凤竹萧都没有上班,天天来送饭,时不时会和她聊天。
沈梦书也告诉了他一些有关于自己的事情,并不多。
她的人生并没有值得称道的地方,只能挑拣着跟凤竹萧说了一些福利院的事。
大众多少觉得孤儿凄惨又可怜,但是他们的待遇其实不错,有单独的床,有房间,包吃住,上大学还有补贴,只要一直上学就一直有。
“是因为这样,所以你才总有一种忧郁的感觉吗?”凤竹萧问。
沈梦书被问住了,她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于情于理好像是的,但又不是很甘心。
承认自己因为这件事而受伤,显得很胆怯似的。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难过,但我希望你能够高兴一些。”
说这话的时候,她几乎能完全忽略他的脸,只听到他的声音,他的呼吸和他的动作。
他靠近了一点,她下意识后退了一点,把自己更埋进被子里。
“你不要担心,会好的。”凤竹萧说。
“我初来乍到的时候,什么也不懂,环境和人都非常陌生,让我走进了那家店,在那里待了很久。
我观察了很久,有时候我想……或许我这样做的只是虚度光阴?
坐在那里看着人来人往,慢慢的我也燃起了一些对生活的信心,毕竟他就在那里,虽然不会靠近,但也不会离开,所以我燃起了一些信心,或许就算我没有那么执着,也能够求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凤竹萧慢慢的说着,话语中似乎有别的意味,又好像没有。
沈梦书不确定自己是否听懂了其中的暗示,但她明白自己的心在此刻有所动摇。
走出那一步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沈梦书觉得不是现在。
她知道自己向来很杞人忧天,还没有开始就在考虑转折和结束。
凤竹萧如同一个谜语一样,虽然她知道凤竹萧住在什么地方,甚至知道他的工作地点,却不直到更多的信息。
她甚至是不解的,为什么很多人能够有勇气和一个中途认识的人走下去?
但是凤竹萧还在这里,等待她的回答。
“或许……我也一样?”最后她终于回答,像是抛出了一块巨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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