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没有帮到你啊，不是吗？”
沈梦书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他在说什么？
他找了资料，又陪她过来，最后她告诉他是白跑一趟，他不生气都算好的了，为什么还觉得没有帮助到自己呢？
沈梦书不是一个非常外向的人，但也不代表她什么也说不出口。
“我很感谢你陪我来这里，如果只是我一个人，我连走到这里的机会都没有。”
她认真的说。
凤竹萧端详了她片刻，微微笑着说：“那么这样，为了让我们这一次出游里都不觉得亏，我们要不要在这个城市里面转转？”
话题突变，沈梦书下意识嗯了一声，后知后觉的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在这里吗？”
“嗯。”
凤竹萧顺口报了几个地点，都是能叫的出名字的景点，沈梦书也知道。
就连这些事情也知道这么清楚？
沈梦书简直有着羡慕他的聪明了。
凤竹萧说：“在旅行之前我就想好了，如果你能认亲，我们带着你父母出去玩儿，如果结局是坏的，那么我们就一起出去玩，调节一下心态。”
他的话语那样温和，几乎找不到什么问题，沈梦书答应了他：她也要同这个城市道别。
说好去旅游，他们的速度就慢了下来，两人坐上了地铁，在地铁上聊天时，沈梦书知道了更多有关她家里的事。
沈梦书的父母掉了一个孩子，但是他们并不着急着找，而是很快领回来另一个孩子并视若己出。
邻里相亲都猜测他是那两个人的孩子，但他们俩都没有承认过。
只是从外部特征看上去非常像，只是长大以后更像了。
反正他们没有去做过鉴定，也没有谁去查他们的血缘关系。
在那几年时间里，这家人靠着一笔横财过了一段衣食无忧的时间，但是很快钱花完了，大人就不得不出去工作，也开始争吵了起来。
慢慢的吵架的声音也小了，只有一些日常琐事在群里面发布。
直到最近一年，有人爆出来他们家走丢了一个女儿——而且那个女儿他们根本没有找过，就已经找回了一个男孩，现在活得还蛮好的。
儿童失踪一直是个比较敏感的话题，尤其是失去孩子的父母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但是完全不在乎不见的孩子的情况，真是太少见了。
网友们听闻此事相当震惊，差点把这个消息送上了同城热搜。
“不是吧，一个孩子丢了就丢了……？”
“不爆马，我是二胎个男孩的同学，知道这件事我都吓了一跳，真的，同学好几年一点也没从他的口中听说上头还有个兄姐，大家细品吧。”
“也太淡定了吧，一个孩子丢了，怎么能做到像是掉了一样东西一样啊？？？”
“楼上可不是一样东西，正常人掉了猫猫狗狗也会发点寻宠启事呢，这还不如宠物……”
“他们家搬家速度挺快的，孩子丢了不到半个月就搬走，街坊邻居都以为是他们准备找孩子了，没想到居然……好难评啊！”
网上的评论真真假假，风暴愈演愈烈的。
从某一天开始，他们家就再也没有出来过，可能是已经搬走了。
凤竹萧这里的资料更细致一些，他甚至能说出现在他们具体所在的位置，但是显然沈梦书并不想知道。
“所以那些资料你已经都看过了吗？”
沈梦书好奇地问。
“当然，我不看怎么知道哪些材料是有关，哪些材料是无关的呢。”凤竹萧轻巧地说：“当然，那些资料其实并不太多，人生就是这样无聊……一个人的人生，在另外一个维度里面也不过只是几张纸罢了。”
“可你拿的那些文件明明那么厚？”
“那只是一个小玩笑，你要是翻开看就会发现，其实只有前面几张才是真的，下面都是我的文件。”
沈梦书松了口气。
这个时候她才有余裕去梳理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对于凤竹萧她当然是感激的，但是他做的这些事情显然也是过于激烈的，她被情绪冲昏了头脑，一时间没有发现…这件事以后也要多做考量。
对于父母……他们对于沈梦书来说，本来也就是陌生人，她想象不出来自己要以后要怎样对待他们，最好的结局是再也不见面，不要有任何交集。
最后，沈梦书有点对网友改观了，曾经把自己逼得生病的网友也是有另外一面的——她知道当初骂她的和在这儿为她说话的不是同一批人，但她还是得到了一些安慰。
她简单的刷了刷那条微博下面的评论，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真假难辨，核心思路只有痛打落水狗一条，有在微博里分享自己被收养经历的，也有祝福她的。
沈梦书合上手机，内心很平静，打算投身进这短暂的旅途里，从地铁的窗户往外看去，里面是规则的墙壁。
凤竹萧也在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或许是在想他曾喜欢的人，也或许是在想他现在憎恨的人。
他说喜欢已经成了过去，但是仇恨依旧清晰……真的可以这样分的开吗？沈梦书想，或许那个被他憎恨的母亲在他的心中地位很高，因为恨也是一种浓烈的感情。
两人坐车去了城市著名的景点，那是一座从几百年前到现在的楼，从外部看起来简直像一个地标。
凤竹萧开始担任起导游的角色：“事实上，这里已经修缮了很多次……从外表看不出来，但是里面早已经焕然一新了。”
进入景区的时候人很多，进去后大家都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拍照，凤竹萧一进去就几乎是人群的焦点，有不少人都来找他拍照，都被他一一拒绝了。
他轻轻拉住沈梦书的胳膊，又滑到臂弯，“帮我挡一下人吧。”
沈梦书自然是同意的，她也不想一直被拦下来拍照，就反手拉住凤竹萧的手，快步往那栋楼走去。
走到外面小广场时，沈梦书还认真观察了一下，站在很近的位置看不出来外观上有什么修缮过的元素。
她拉着走过广场两边矗立着的石玄武，走过了脚下刻着纹样的石碑，终于进到了楼的里面。
才刚进去，沈梦书就看到了左右的商铺。
几个架子上摆着周边产品，大多是书签笔记本一类，还有项链手链串珠等。
不管里面做的再怎么仿古，有了这些现代化的东西都很难身临其境。
她拉着凤竹萧在大厅里转了一圈，随后拾级而上，在走楼梯的时候，反而更能感觉到一种历史的厚重感……亦或者是单纯的因为脚下的是石头楼梯。
走着走着，凤竹萧说：“这被改的几乎都没有形制了，原来现代人就喜欢这样的。”
事实上凤竹萧已经在她身边碎碎念好半天了，只是身边一直有不少人，嘈杂的让她听不见，到这个时候沈梦书才听清楚对方在不满些什么。
沈梦书笑了，觉得他这样还怪可爱的。
“你一边走一边不满，像是住在古代的小公子一样。”
沈梦书做了一番联想，觉得更有意思了，她似乎看到了凤竹萧不同的一面。
她这话以调笑的语气说出来的，凤竹萧认真的想了想，他说：“那你就是中途被捡到的小女孩。”
凤竹萧这还扩充了设定：“或许一开始公子和小女孩互相看不上眼，但是很快两个人的关系就好了起来，大家都很奇怪。”
“那是为什么呢？”
“因为公子觉得他们俩太像了。”
两个人打哑谜似的，一句一句的谈着，走到了第二层，而第一层被封住了，进不去。
沈梦书从楼里面往外看，一下子就从有点封闭的古代场景转换到了现代都市，旁边有摩天大楼有游乐园，还有医院，一片繁华的都市情景。
再往下看，排队的人，在广场上的人，拍照的人，所有人都像是画卷中的一部分，但又在行动着。
“看起来他们很着急。”沈梦书看了几眼有些感慨，大人们选择早点爬上来，而孩子们想要在雕像的地方玩得更久一点，在门口的时候多买点吃的。
“现在的人生活节奏太快，太忙碌了，自然没有以前人的心静，凤竹萧说。”以往他们诗人在这里都是被贬，虽然也有传世的篇章，但是从标题就能看得出来，有些抑郁不得志。
惆怅和交集两种情绪产生的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
但凤竹萧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而是讲了讲这栋楼的历史和原本这儿该有的东西。
他看起来对这些实在非常了解，沈梦书突然说：“你家里很有钱，对不对？你是那种不需要钱，需要很多爱的人吗？”
她说完之后觉得有点冒犯，赶紧闭了嘴表示凤竹萧不回答也行。
凤竹萧笑了笑说钱当然也很重要，但是爱不是特定的人给予的就没有意义了。
沈梦书想，他可能还在记挂着那个喜欢的人。想到这儿，她的心脏有一点闷闷的，或者说是有点不高兴
沈梦书说：“但没有爱也可以过得很好，在有朋友的地方也很好。”
“那是对的。”凤竹萧说：“只不过我还是希望能够拥有爱。”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微微低着头，地铁里的白光落在他身上，仿佛他在拍摄一个地铁主题的广告似的，很吸引人眼球。
这样的他以前是什么样子的呢？他爱的人，他恨的人，又是什么模样？
沈梦书有点——特别想知道。
她说，心里有一个有点麻烦的问题，不知道能不能问。
凤竹萧回答，当然可以，你什么都可以问，我不会欺瞒你。
沈梦书便说：“你有一个很想报复的人，是吗？”
“但是时候未到。”只是时候未到。
——“所以你真的有过想过报复。”
凤竹萧笑了笑，像是在开玩笑，又像有点认真的抛下了一句：“杀人是犯法的啊。”
“那你是个危险的人了。”沈梦书没忍住，感慨了一句。
凤竹萧看起来有一点点不满：“谁不危险，你心中也有很多危险的东西、想法吧，人生不如意之事那么多，连一点坏想法也没有，也太窝囊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什么表情，沈梦书看得出来他的心里有一个人，那个人十有八九是他讨厌的人。
他这样的锋利，实际上是来自于恨意，以前他在她面前都会装一些的，现在都已经不装了，可能是觉得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变得不错了吧。
沈梦书因为这个想法感觉有点开心。
对于凤竹萧可能心里有一个憎恨的人，并且打算实施报复这件事，沈梦书心态良好。
如果是以前沈梦书会远离他，但现在她觉得这样的凌厉也有点儿可爱。
熟悉感真是可怕的东西，这甚至让她有点兴奋，沈梦书有点想知道对方的仇恨来源了，为什么他会那样子愤恨呢。
她已经坦诚了自己，便开始旁敲侧击凤竹萧的恨意来源，凤竹萧也没有隐藏，而是说他和养母并不是很熟。
对方有点天真，控制欲却很强，明明知道不对的事情也让他去做……但也有不太傻的时候，虽然这种时刻非常非常少。
沈梦书听出了他话语中的轻蔑，不由得奇怪地问：“你对你妈妈……”
“是养母。”凤竹萧认真的纠正。
沈梦书不置可否的收回这一句话：“所以你是恨她的。”
“是啊，我夜夜都希望她会后悔，我希望她哭着说对不起，说我错了。”
可是……从他的态度上看不出来啊，沈梦书想。
“因为我发现她太弱了。”凤竹萧说，“你会恨一个操纵你的人生的混蛋，想要杀了她？但如果是一只张牙舞爪的猫咪呢，在打了疫苗之后，她并没有多大的杀伤力。”
沈梦书从这句话里读出了一些隐喻，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感觉错误。
凤竹萧继续说，“其实我已经迫不及待让她付出代价了。”
这句话被吐出来的时候，他肉眼可见的开心了很多。
“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凤竹萧笑笑：“这样残忍的事情怎么能告诉你？你只要收得到战报就可以。”
他明明在笑。眼睛里却没有什么笑意，仿佛又能看到炽烈的仇恨，在他的身上燃烧。
沈梦书心里有点害怕。
凤竹萧是不是真的是一个这样的人，其实对什么都无所谓，只有极度的爱恨，牵挂在一个人的身上？
沈梦书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开玩笑的，你不也说我的话语中听不出来有恨意吗？”
他说着，伸出细长的手指，只轻轻碰了碰沈梦书的脸。
沈梦书像是被极细的刀锋贴住了脸，虽然他没有动，但她依然有点害怕，生怕下一秒他就掐住自己的脖子。
两人从楼上下来，要转了两趟公交，进入了桃花源。实际上就是一个钟乳石洞。
凤竹萧在这里面看到了更多的人工痕迹布置的小景观，蜡烛等等等等。
沈梦书走了十几分钟，都没有办法走出去，她怀疑两个人已经迷路了。
“这个山洞看起来也是人为的。”凤竹萧点评：“那些施工的人还挺厉害。”
两人在山洞里穿行，山洞里往外看的景色挺漂亮，又走了几步，便看见面前豁然开朗，桃树栽了几排，草地也是绿油油的，生活气息很浓厚。
凤竹萧说：“山洞里其实经常是黑的，蜡烛也照亮不了这整个环境。但到现在工具已经非常齐全了，观感上更好了一些。”
两人一路走出了山洞，突然落在眼前一大片明亮的光上，让刚出来的沈梦书眼睛都有点发酸。
出去后她他才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快要到晚上了，她赶紧和男主发消息会合。
天黑了，两人便在宾馆里开了两间房
前台有些困惑的看着他们，然后把卡片分别给了他们两个人。
不知道凤竹萧是怎么想的，反正沈梦书不会和没确定过关系的男生一起睡一个房间，还是两个房间的好，也能让他舒服一些。
男主自然听取了他的意见，幸好两栋房间在彼此的旁边。
沈梦书洗漱完之后躺在床上，因为太兴奋了还辗转反侧的数次，结果很快进入了梦乡。
沈梦书久违的又做梦了，在梦里她一直下坠，有一种下一秒就要死去的感觉。
在几乎快要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她被吵醒了，她醒过来看着头顶的天花板，默默的将灯打开了，紧接着，沈梦书看到自己的手机里有一个未接来电，正是兰心打过来的。
嗯，她好像醒了，沈梦书坐起来，感觉自己的喉咙有点痒，有点痛。
沈梦书直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才发现手上有一圈红褐色的红肿。
此时此刻，她不仅是喉咙火辣的，声音也的有点儿哑。
难不成是他感冒了吗？
沈梦书她了一下，就听到自己的手机响了。
他接了电话，发现兰心打电话过来，她非常担心沈梦书…
“真的吗，真的只有喉咙痛吗，没有更多？”
“你在说什么？”沈梦书莫名其妙。
这个时候房间的门突然被敲响了，沈梦书知道是凤竹萧。
兰心说你这应该小心一点，快点回来！那边隐隐约约传来声音：可是是他自己不愿意来的呀！
半个小时之后，沈梦书的喉咙已经完全不能说话了，一震动就能感觉到那个地方很疼痛，凤竹萧知道了之后便说了更多的话。
他说自己晚上做了个噩梦，醒过来还是有点生气，沈梦书想了想也确实如此。
时间平稳流过，一开始恐惧的心思也慢慢淡了，就是有时间也会去问他，你有什么想法吗？对你想要报复的人，凤竹萧说正在进行中，沈梦书就没再问了，气温降了下来一场雨催。醋肘降温，衣服也先穿的更多了，这段时间他回去了一次孤儿院变化很大，如果说之前他看起来像大家的姐姐，现在就看起来像小姨姑姑一样的，明明他们都没有小姨呢，沈梦书回到了家里非常感慨，难像是脱离了母体一样，凤竹萧则是在一开始就很像大人的，她的头发长了一些。有些雌雄难辨的美感。
春节临近时，大家都不在状态，期待着十几天后的春节。
每到这个时候，沈梦书都有些怅然——她总要纠结一阵子，最后到福利院去蹭节日，而这一次，她要在自己的出租房里过。
她的出租屋冷冷清清了几年，现在总算变得热烈起来，她拒绝了所有人的邀请，总不能到了这个时候还难为他们。
大家都有自己的家要回，她的家或许就在这里。
她给房东交了钱，躺在床上跟凤竹萧聊天。
“我今年打算在家里过新年，已经准备好了足够的食物。”她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前几天她就在超市里买了不少吃的，几乎堆成了一座小山，是准备在家里宅一段时间的样子。
凤竹萧道：“这就有点头疼了。”
沈梦书：“怎么了？”
凤竹萧：“我本来想邀请你一起出去玩，反正在家里也没什么意思。”
沈梦书停顿了一下，她转头看着准备好的一袋零食，问：“你准备去哪里玩？”
凤竹萧报出一个地点：“春节肯定没什么人，到那里去看看雪景也好。”
他这话让沈梦书缩进了被子里。
她不知道凤竹萧心里在想什么，只知道如果他们一起去看雪景，以她那些棉衣的御寒程度，她回家就要再病一次。
沈梦书又想了想，觉得跟凤竹萧一起去的地方不会差，就算生病了，在床上躺两天也就好了。
于是她答应了凤竹萧，又把自己的零食袋子分了一些出来，放进包里，准备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几个月之前，凤竹萧就已经买了车并考了驾照，并且在试车时载着沈梦书去兜风了好几圈，看起来完全是一个非常熟练的老员工。
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跟沈梦书介绍，这有什么好看的好玩的，可以说是非常有心了。
因此听说他要载着自己去什么地方，沈梦书就非常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