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她们乃最强牵线天团

红夭夭看着空空如也的玉碗,心痛得无法呼吸,眼角渗出了晶莹的泪花。
那是她的羹啊,她的羹啊。
她又采又熬,咽着口水,忍着饥饿,顶着大太阳,眼巴巴盼了半天,才终于炖得灵气四溢的羹啊。
还没尝上一口,就被这女魔头抢走了。
这是多么丧尽天良的行为,可对方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明天还要吃。
乖乖月老大人,是可忍孰不可忍,她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红夭夭心里苦,想一头栽进溪里。
这时,后面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帮主”,余音在山谷间回荡。
红夭夭转头一看,只见土匪乙正远远跑来,而身边突然冒出一股凛冽的仙气。
月宸祭出了她的姻缘尺——那并非凡物,而是一件仙器,玉尺莹莹,缀着流苏,却散发着逼人的寒意。
小土匪刹住脚步,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帮帮帮主饶命啊!她们劫回来六个人,够您牵……牵到明天了,帮主饶了小的吧!”
月宸摇摇头:“太远了。”
她指尖玉尺微动,向土匪乙走去,土匪乙抖若筛糠,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红夭夭一时生了恻隐之心,想起自从被绑上山后,对她最客气的就是这憨憨的山匪了。
她脑子一热,脱口而出:“慢着!”
月宸回头看她,目光中带着些许疑惑。
红夭夭强忍惧意,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若是罚了她,就算再……再加上我,人数也不够三对,你也还是要走远了去牵线,还不如……还不如去她们那里,一齐牵三对。”
月宸侧头想了想,竟被这道理说服了,她点了点头,当真收起了玉尺。
红夭夭赶紧上前扶起土匪乙,两人都是大汗淋漓,眼中流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
小乙喘着粗气,泪光闪闪地对她说:“多谢你,小红娘,要不是你,今晚被逼着拜堂的就是我了。”
红夭夭道:“不用谢,叫我夭夭就行,你们真的抓了六个人上山吗?”
“当然,我哪敢骗帮主?”
“何人?”
“有人,也有妖。”
人妖一并,这么和谐嘛?
红夭夭眼前一黑,连忙抓住他的手臂道:“让我去瞧瞧!”
虽然那些人上山后,终归是要被乱点鸳鸯谱,但若因她要救小乙,让他们提前遭了殃……
红夭夭想象了一下月老痛心疾首的表情,顿时仙骨都要凉了。
幸运的是,在月宸动手之前,红夭夭及时赶到了。
土匪乙果然没有撒谎,他们确实绑了人上山,而且出乎意料的是,真的有人也有妖。
四个轿夫,一个蒙着红盖头的新娘,还有一个嘴皮子利索的媒婆。
这些人都被捆着坐在地上,媒婆哭得稀里哗啦,新娘倒是安静许多。
早就听土匪乙抱怨过,说自从强行牵的姻缘多了,人们都不走他们礼劫岭这条路了,就算是不得已要走,那也一定会请道士或者高僧护送,法事阵仗起码三百人起。
这些人送嫁走这条路就算了,还一个护卫都没有带,红夭夭实在不得不佩服他们的勇气,这简直就是史上最强出嫁天团。
在月宸的玉尺快要点上一个轿夫的眉心时,红夭夭大喝一声:“住手——”
一声落地,所有山匪齐刷刷后退,在离她三步远的位置停下。
月宸停下动作,神情很不耐烦:“又怎么了?”
红夭夭严肃地说:“你不能牵他们。”
“为什么?”
“因为他们有六个人。”
“我只牵三对。”
“那你牵哪三对呢?”
月宸迟疑了片刻,随后指尖轻点,随意地指了三个人。
“这三个。”
被她指的三人立刻哭天抢地起来。
红夭夭立即道:“看到没?帮主,这是很不公平的,你要牵这三对,那剩下的呢?他们为什么不被牵?”
月宸思考了一小会儿,告诉她:“留着明天牵。”
红夭夭又问:“那为什么剩下三对要明天牵?今天牵不行吗?今天牵的三对为什么又非要今天牵?明天牵不行吗?”
月宸被她今天、明天地绕晕了头,烈日当头,晒得她心烦意乱,十分不悦。
她蹙起眉,很没耐性地问:“那你说牵谁?”
“我也说不好,您应该让他们自己来决定。”
红夭夭眨着杏眼,一本正经地说:“让他们内部投票,看谁今天成亲,谁明天拜堂,等他们决定好了,帮主只须抬一抬您尊贵的手腕,就能牵好那三对了。”
月宸淡淡地瞟她一眼,果然抬了抬她尊贵的手腕,玉尺在她指间隐去。
“行吧。”
轻飘飘的两个字,让土匪甲和土匪乙在内的山匪们瞪大了眼睛,看向红夭夭的目光中充满了半惊叹、半崇拜的复杂情绪。
红夭夭又趁热打铁地建议:“帮主不如给他们松松绑,这样才好举手投票。”
月宸又抬了下手腕,绳索应声而落。
红夭夭大着胆子说:“帮主要不要进屋歇歇?外头太热了,别晒着了您。”
土匪甲终于忍不住质疑:“这些人要跑了怎么办?”
红夭夭被他拆穿心思,脸颊一红:“瞧、瞧你说的,有咱们英明神武的帮主在这里,还能让几个小鬼跑了?”
英明神武的月宸随手搭了个凉棚,果然就觉得日头太晒了,她秀美的眉头蹙起,说了声“走吧”,率先朝屋里走去。
土匪甲干瞪着眼,只好将剩下的话憋了回去。
红夭夭进屋之前,回头看了眼那六人。
她只能帮他们到这个份上了,不知他们能不能把握机会。
他们进的屋是前任寨主们留下来的,一幢木结构的大堂,匾额上书“姻缘厅”三字,里面场地宽敞,上首摆着三把梨花木交椅,居中那把椅背上,铺着张鲜艳的鸳鸯锦。
月宸在上面落了座。
红夭夭立在她身旁,变出一把绣着并蒂莲的团扇,殷勤地替她扇着风。
“帮主,风力还可以吧?”
月宸阖着眼,舒服地轻哼一声,又突然看了眼她手中的团扇。
“扇子换了。”
红夭夭的小心脏一抖:“帮……帮主,这其实是荷、荷叶边来着……”
“换个样式,”月宸淡淡地吩咐,“换成红双喜。”
红夭夭咽下剩下的话,掐个仙诀,团扇上就出现了一对金色的喜字。
原本以为,那六个人会趁机逃走,可令红夭夭想不到的是,一盏茶的功夫后,他们竟然真的选出了三个人。
被选中的人一个是媒婆,一个是那新娘子,她的红盖头已经被人掀了,大眼睛圆溜溜,直瞪着这边。
如此胆大妄为,新娘是妖错不了。
还有一个是位老人,三个人像待宰的羔羊似的,被三个膀大腰圆的土匪请了进来。
“这位帮主,我……我们选出来了,就这三个。”
一个方脸的轿夫道,他说话时,连抬头看一眼月宸都不敢,那新娘子此时又发出一声唾弃的声音,肩膀微微颤抖。
年老的轿夫终于忍不住了,跪在地上磕了个头,恳求道:“帮主,您行行好吧,我年纪大了,没几年好活,可这姑娘还年轻哇,她已经许了人家,您放了她,把小老儿牵了吧。”
月宸摇头:“我只牵三对,一对也不能少。”
“你还有完没完——”络腮胡轿夫一把将老人搡开,粗重的喘息声混着骂声炸开,“要不是你这老东西拖后腿,咱们早翻过山了!现在说这些有屁用?”
他盯着自己缠红线的手腕,突然发出一阵怪笑,眼神涣散又疯狂:“反正都要被牵走,你这把老骨头垫在我前头,也算是没白活!”
老人说不出话了,匍匐在地上哀声哭泣。
月宸站起身,指尖玉尺再现,走向那三人,红夭夭不忍目睹,闭上了双眼。
哭声此起彼伏,尤其是在死亡婚姻面前,人只有放声一哭,才能宣泄内心的绝望,尤其是那位媒婆,她一旦开嗓,当真是惊天动地。
没过多久,那尖锐的哭声就倏地一收,像被人捂住了嘴。
红夭夭鼻尖一耸,嗅到了淡淡的合欢香。
她睁开眼,看见那三位轿夫手腕上缠着红线,眼神迷离地相互对视,而老人、新娘还有那位媒婆都好生生地站着,只是个个目瞪口呆,回不过神来。
香气袭人,红夭夭又一次做梦了。
这一次,她是在一片云海仙岛上,那里盛开着漫山遍野的琉璃色花朵,她仔细数了数,每朵花瓣规律大小都差不多。
齐腰深的花丛中,有一个人缓步走来。
当然,若要认真看的话,其实是两个人,因为后面跟着的是个小仙童,个头还没花枝高。
一阵仙风吹过,琉璃花瓣被卷上云端,漫天飘洒,有不少落在了御恒的肩头和青丝上,被她轻轻拂去,空气中弥漫着清雅芬芳。
小云鸾摘了两朵花,一朵递向御恒,一朵攥在手里,小声问:“它闻起来香香的,为什么你说不知道它的名字呀?难道仙岛上的花,都没有名字吗?”
御恒接过花,指尖托着花瓣,轻声道:“从前无人为它取名。”
“那我来取!”小云鸾眼睛一亮,举着手里的花左看右看,“它开得这么好看,像你笑的时候一样——虽然你很少笑,但我觉得很像!”
她歪着头想了想,笃定地说:“就叫‘御恒花’!以后它开了,就像你在对我笑啦!”
御恒看着她认真的模样,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小手,牵着她往云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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