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蔚蓝的天空澄澈如洗,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红夭夭和陶婶子一行人带着郊游般的心情,一路说说笑笑,来到了隰县城外。
可这次来到隰县,情形与上回大不相同。
城门口竟在戒严,进出都要接受守卫盘查,城门外排起了长龙,一眼望不到头。
月宸自是不肯老实排队的,很快引起了排队民众的不满,纷纷指责她插队。
双方一冲突,红夭夭见月宸神色不悦,连忙将她拉到一旁。
“仙君息怒!这儿人太多,咱们还是低调些,去后面排队吧?”
月宸冷冷别过脸:“不排。”
红夭夭趁人不注意,变了把竹椅出来,陪着笑脸:
“您看,坐在这椅子上也不累,我出门时带了包蜜饯,您尝尝,我再给您揉揉肩,咱们就当出来散心,可好?”
月宸神色这才缓和些:“换个颜色,不然不坐。”
这回不用她吩咐,红夭夭就把竹椅变成了一把青玉色的座椅。
想了想,又怕月宸嫌不够软,挑了条绒毛毯子给她做。
于是两位仙家、三位凡人老老实实排起了队。
月宸坐在最前,红夭夭替她揉着肩,时不时递一块蜜饯。
排在前面的是一位年岁不大的汉子,肩挑一副扁担,挂着两个箩筐,回头看见月宸这架势,不由得咧嘴一笑:
“这位姑娘,您这排场可真不小啊?”
月宸才懒得理会他,还是红夭夭接话:
“大叔,您也进城?”
“可不是?进城做点小买卖。”
那汉子掀开箩筐的布,露出黄澄澄的沙果,瞧着像是刚摘的,一看就水灵。
他拿起两个递给红夭夭:“姑娘,这果子刚摘下来的,可甜,吃不?”
红夭夭道谢接过,却没有自己享用,而是小心地捧到月宸面前,轻声询问:“仙君,您看这果子色泽尚可,可要尝尝鲜?”
月宸目光在沙果上扫过,并未表示,红夭夭便知她无意于此,遂将沙果妥善收好,又拿出自己做的糕点,分了一小包给那汉子作为回礼。
两人交换了吃食,顿时熟络许多。
汉子向她抱怨:“官府就爱为难百姓。我天不亮就起床,忙活到现在,连城门都没摸着,这生意还怎么做?”
红夭夭好奇:“咦,难道出了什么问题?”
“听说是城里出了命案,县太爷正在搜人呢。你说这大海捞针的,凶手早就跑了,还能傻乎乎地送上门来?一天天不干正事,尽整这些虚的。”
“谁说不是呢?”
红夭夭随口应和,并没放在心上,反而给他出主意:
“其实你不必非要进城卖,这儿这么多人排队,不如就在这儿卖,说不定比进城卖得还快。”
汉子一听,两眼放光,真信了红夭夭的话,挑起扁担到一旁叫卖去了。
再长的队伍也有排到头的时候。轮到红夭夭他们接受盘查时,两名守卫交换了一个眼神,抽出一张纸对照了一番。
最后其中像是头领的人点头道:“就是她们。”
话音一落,一队捕快佩着腰刀,手持水火棍,就要上前拿人。
陶婶子和苏璃都不知发生何事,一脸茫然。
老李头拍着胸脯念叨:“哎哟我的天。”
红夭夭也吓了一跳,一个闪身挡在月宸身前:
“诸位这是做什么?”
刚才多危险啊,知不知道?
那捕头冷着脸,指着红夭夭道:“你二人在仙客来施展妖法,惊扰百姓,如今竟敢自投罗网?来人,拿下!”
红夭夭急得团团转,连忙伸手制止:
“且慢!为了诸位安危着想,有话好说,千万别动手!”
捕头冷笑:“事到临头还敢嘴硬?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多大本事!来人,把她们捆了,带回衙门审问!”
“你们别动!你们别动!我们跟你们去便是!”
红夭夭急声说完,又转头低声下气地恳求月宸:
“仙君,咱们就随他们去瞧瞧,您看如何?”
月宸今日心情似乎不错,竟点了点头。
红夭夭总算松了口气。
苏璃吓得面色惨白,忽然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看城门。
她抬头一看,只见自己和月宸的画像赫然印在一张白榜上,榜首领头用朱砂写着两个大字——通缉。
红夭夭眼前一黑,终于明白为何今日城门戒严了。
这下可好,别说开月老庙了,怕是连城都进不去了。
红夭夭和月宸被带到了县衙。
捕快们高喊“升堂”后,一位身穿官服、头戴乌纱帽的中年男子踱步而出,正是隰县的方县令。
方县令落座后,见堂下二人站得笔直,当即一拍惊堂木:
“堂下何人,为何不跪?”
月宸侧首问红夭夭:“他说什么?”
“好像是让咱们跪下。”
红夭夭立刻感受到身旁仙气翻涌。
她连忙安抚:“不跪不跪,咱们不跪,您别动怒。”
转头又陪着笑脸与县令商量:“大人,我们站着听审可好?”
方县令刚要发怒,却见说话的是个灵秀可爱的姑娘,火气顿时消了大半,反而笑眯眯道:“想站就站吧。”
堂上众人早已习惯县令这不靠谱的做派,都装作没看见。
一炷香后,方县令总算弄清了案情。
他清了清嗓子,问红夭夭:“这么说,此案全由你这位同伴犯下,你并未参与?”
红夭夭打了个寒颤:“她不是我同伴。”
方县令的重点开始跑偏:“姑娘看你这么年轻,可是尚未婚配?”
“可不是?”红夭夭愁容满面,“愁死仙了,就是牵不成姻缘。”
听闻此言,方县令不由得心中一动。
他年过半百,却自认雄风不减,府中已纳了十二房娇妾,此刻瞧着眼前这灵秀动人的姑娘,只觉得正合心意。
方老爷色心一起,只想把她纳为十三房。
在这地方,他方老爷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小姑娘若跟了他,少说能少走十年弯路。至于她身旁那位,容貌更是绝色,若是能将二女一同纳了……
方老爷越想心头越热,贪婪的目光刚瞟向月宸,便对上一道冰刃般的视线,顿时如坠冰窟——那眼神分明在说,再敢多看,便要他双目不保。
他干咳一声,强自镇定,转而对着红夭夭堆起笑容:“姑娘这般品貌,何须为姻缘发愁?不瞒你说,本官就很想与姑娘结下良缘。”
“当真?”红夭夭眸中绽出光彩,“你愿意让我为你牵红线?”
“自然愿意,若是姑娘不嫌弃……”
“不嫌弃!我怎会嫌弃!”
乖乖月老大人,难道她真的要完成第一桩业绩了吗?
红夭夭激动万分,恨不得立刻飞回月老殿报喜。
她转头对月宸说:“仙君您听见没?有人愿意让我牵红线了!咱们这趟下山真值!”
月宸面色不悦:“我想牵红线。”
“现在?”红夭夭一愣,“待会儿好不好?就一会儿,回去我给您做杏仁酪。”
月宸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方县令这时一拍惊堂木:
“本案已有定论。案犯月宸因一时冲动,在仙客来施展妖术,惊扰百姓,判明日午时在菜市口示众。嫌犯红夭夭与此案无关,无罪释放。”
红夭夭听得一愣:“大人,您是说,要让她……示众?”
方县令板着脸道:“仙客来一案,人证物证俱在,不容抵赖。红姑娘重情重义,但也不能偏袒罪犯。明日午时,必须示众。”
月宸蹙眉:“他说要让我示众?”
“是……是的。”
红夭夭欲哭无泪。
月宸的脸色顿时一沉。
出了县衙,陶婶子和老李头正等在石狮子旁,见二人出来,急忙迎上。
陶婶子抢先问道:“没事吧?”
“没事。”
红夭夭无力地摆手。
陶婶子往她身后看了看,难以置信:“他们就这么放你们出来了?我听说进了衙门,不死也要脱层皮呢。”
红夭夭误解了她的话:“没脱皮,就是仙气差点没收住,险些酿成大祸。”
老李头捂着心口:“哎哟我的天。”
红夭夭又问:“苏姑娘呢?”
“回去了。”陶婶子说,“方才她遇见一位故人,说是她修行时的同门,请她回去相助。苏姑娘心善,答应前去,临走时托我给你带话,说日后有缘再聚。”
红夭夭点点头,将陶婶子送到新找的月老庙址,老李头也一同留下。
他无儿无女,平日独自居住无趣,干脆在月老庙做个守门人。
原来的月老庙因庙祝年事已高,已经歇业多日。信众们见红夭夭和月宸这两位气质非凡的人物出现,还以为是来接管庙宇的,纷纷上前询问。
待陶婶子接手庙务后,众人都无异议。
红夭夭与陶婶子、老李头依依惜别,保证日后定会常来看望。
三人在礼劫岭共患难,早已结下深厚情谊。
惜别之后,红夭夭与月宸一同返回礼劫岭。
路上,红夭夭忽然想起一事,问月宸:“仙君,您也知道那朵花吗?”
走在前面的月宸脚步一顿。
“什么花?”
红夭夭用手比划着描述。
“就是我参加厨艺比试那日,您在我眉心点的那朵。后来您还让它显形绽放,虽然您没说,但我知道是您施的法术。”
月宸转过身,向她伸出右手,一朵霜白色的小花自她掌心缓缓浮现。
红夭夭欣喜道:“对,就是这个,这就是御……”
“不要说了。”
“为什么?”
月宸眉头微蹙:“不要拿这些事烦我。”
红夭夭愣了愣。
这是何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