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礼劫岭业绩保卫战

立在树下的少女唤着“阿恒”,那声音几分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她定睛一看,认出那是长大了的小云鸾。
她已褪去稚气,身量比御恒还要高出些许,墨发高束,一袭玄衣劲装。眉眼全然长开,果真如红夭夭预料的那般明丽照人,一双凤眸流转间光华隐现。
林间小径上缓缓走来一人,是外出归来的御恒。
她们居住在这座山上,并非完全与世隔绝。御恒每隔十日半月总要外出一次。在红夭夭看来,这位清冷的女子定是去处理什么要事,因为她时常带着伤回来,但偶尔也会捎回些凡间的糕点,改善口味。
红夭夭看不见她去了何处,因为她只能梦见御恒与小云鸾在一起的片段。她始终猜不透御恒的身份——绝非凡人,却也不似仙家那般超然物外;若是妖,道行又太高深,让她看不出真身。
小云鸾一见她,立即抛下手中的剑快步迎上。
“整整一个月!说好很快便回,你迟了好久!”
相较于她的激动,御恒显得格外平静。她依旧不苟言笑,只淡淡“嗯”了一声,问道:“剑练得如何了?”
“练的很好,只是这招还不太熟练。”
“无妨,这招重在内力而非招式。你根基尚浅,即便使出招式也不过是花架子。莫要只顾练剑,心法也要勤加修习。”
小云鸾没有接话,眉头紧蹙:“你受伤了?”
红夭夭实在看不出她是如何察觉的,因为御恒看上去与平日并无二致,丝毫不像带伤的模样。直到她抬手按住肩头,说了声“无碍”,红夭夭才隐约辨认出她肩头衣料有一小块颜色略深。
黑衣隐匿得很好,云鸾全靠嗅觉。
她右肩血肉模糊,黑色的魔气缠绕在伤口上,触目惊心。这般伤势,不知这位女子是如何忍痛神色自若地走回来的。
这样的伤非寻常药物可治,需用仙药方能痊愈,可惜她们谁也不会炼丹。依照御恒的习惯,向来是任其自行愈合,但小云鸾绝不会允许。
她修为尚浅,可为了给御恒疗伤,竟误打误撞学会了治愈法术。见她指尖仙力流转,御恒肩头的魔气渐渐消散,伤口开始愈合。
小云鸾垂眸,忽然问道:“下次外出,我能与你同去么?”
“跟着我作甚?”
“我能助你一臂之力。”
御恒闭目轻哼:“不知天高地厚。先练好你的剑法再说。”
她沉沉睡去,眉宇间带着深深的倦意。
小云鸾为她掖好被角,拾起桌上的长剑转身出门,刺目的白光瞬间笼罩了梦境。
红夭夭知道,这场梦又到了尽头。
醒来后,身为红线仙的红夭夭闲来无事在山间漫步,在一处山坡巧遇了正在闲谈的土匪甲和土匪乙。
二人嘴里各叼着一根草茎,一边剔牙一边唉声叹气。
红夭夭走上前加入她们:“早啊,用过早膳了么?”
“还早?”土匪甲吐掉口中的草根,对她这般懒散很是不满,“都快到午时了,你怎么才起?”
红夭夭打了个哈欠:“昨夜熬夜给仙君准备宵夜去了。你们在聊什么?”
“别提了,一提就心烦。”
红夭夭顿时来了兴致:“怎么回事?”
土匪乙解释道:“咱们礼劫岭被包围了,你可知道?”
红夭夭点头:“这事谁不知道?”说起来,此事还与红夭夭有些关联。
八月里她与月宸下了两趟山,本是为了牵红线,不料出了些岔子。第一回在仙客来惊动了官府,第二回本想低调行事,结果月宸一怒之下施法困住了县令,惹下了大祸。
隰县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两桩事一经传出,竟惊动了京城。礼劫岭本就名声在外,如今连朝廷命官都敢动,龙颜震怒,决心剿匪。
此时正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镇南王世子主动请缨,率领两万兵马日夜兼程,将礼劫岭围了个水泄不通。
众所周知,打仗不是儿事,围剿更是复杂。需先制定战略,再派使者交涉,力求不战而屈人之兵,讲究个先礼后兵。连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动手的,那是地痞流氓行径。
眼下围剿大军与礼劫岭正处在友好协商阶段。
其实真打起来也不怕,有月宸在,对付凡间军队还不是易如反掌?礼劫岭怎会被凡人所破?
红夭夭不解:“被包围了又如何?难道你们一群妖怪还怕这些凡人?”
红夭夭下意识摸了摸脑袋跟后颈,拐她上山的干脆利落劲儿哪去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土匪甲没好气地说。自红夭夭来了之后,她便从仙君眼前的红人沦为边缘角色,对红夭夭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还是土匪乙道出实情:“不是怕,是嫌麻烦。”
“麻烦何在?”
“牵红线麻烦啊。你想,仙君每次必须牵满三的倍数,少一个不行,多一个也不行。她牵红线时,咱们得在一旁计数。可仙君动作多快啊,眼睛都跟不上,哪里数得过来?这不就麻烦死了?”
红夭夭听得目瞪口呆:“这么说,仙君从未同时给太多人牵过红线?”
“应当没有,我们没见过她一次性给超过三人牵线。”
难怪月宸这么信手拈来的牵线,宁愿待在礼劫岭做她的山大王,而非上天庭执掌姻缘殿——原来是怕牵红线时控制不好数量。
世上多了一个强迫症,就少了一位姻缘上仙。
土匪乙继续道:“据山脚的小妖来报,那些凡人在阵前喊话,要我们礼劫岭派出一名使者,否则三日之后便要发起总攻。你说说,送死还定个日子,真是闻所未闻。甲哥和我正发愁该派谁去,又不敢请示仙君。”
红夭夭叼着草茎,忽然灵光一现:“乙兄,你说军队里是不是有很多适婚男女?”
“何止很多?”土匪甲嗤笑,“军队里清一色的男子,连个女子的影子都见不着。”看起来还不如她们独雁帮海纳百川呢!
“全……全都是男子?”红夭夭张大了嘴,草茎“啪嗒”落地。
她激动得双手发颤,上前握住土匪甲的双手,诚恳道:“甲兄,这个使者务必让我去!”
“你仙人脑子进水了?”
“真的,求你让我去,我会记你一辈子恩情!”
被她水汪汪的杏眼注视着,向来对女色无感的土匪甲都莫名红了脸,结结巴巴道:“这、这也不是我能做主的,得请示我们仙君。”
红夭夭从草地上一跃而起:“我这就去!”
土匪乙望着她欢快的背影,不无羡慕:“红夭夭胆子真大,想对仙君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像我,一想起要与仙君说话,心里就发怵。”
土匪甲哼了一声:“你能与她比?”
“也是。”土匪乙憨笑着挠头,“我哪有她那般好厨艺?”
“你以为仙君屡次纵容她放肆,当真只是为了那口吃的?”
“啊?”土匪乙一愣,“那不然呢?”
“这还要问,你是笨鸡吗?”
土匪乙委屈道:“是啊,你忘了?我祖上有出过著名的九尾雉鸡精啊。”
土匪甲:“……”
红夭夭在后山瀑布寻到了月宸。仙君正浸在清潭中闭目养神,水汽氤氲,墨色长发如海藻般在水中铺散开来。
在红夭夭看来,这神养得实在不算清净——瀑布轰鸣声震耳欲聋,连她的脚步声都淹没其中。然而月宸还是感知到了她的到来。
“何事?”
“给仙君送新做的杏仁豆腐,刚用山泉水冰镇过,仙君可要尝尝?”
“不尝,”月宸微蹙秀眉,“仙力有些滞涩。”
红夭夭连忙放下食盒,蹲在潭边一块青石上:“让我瞧瞧?您且运转周天试试。”
月宸依言运转仙力,果然见灵气流转间略有凝滞。红夭夭观察片刻,提议道:“那这几日我先不做甜食了,改做些清淡药膳可好?”
月宸不置可否,靠着潭壁重新阖上眼。
红夭夭蹲在她身后,殷勤问道:“仙君,可要小的为您疏通经络?”
“不必。”
“那仙君头疼不疼?我为您按按太阳穴?”
“不疼。”
“那……”红夭夭把心一横,“仙君可要梳理青丝?”
月宸终于睁开眼,似笑非笑地睨她:“所为何事?”
红夭夭讪笑:“仙君果然明察秋毫,什么都瞒不过您。仙君可知山脚下那些凡人正在叫阵,要我们派使者下山?”
“随他们去。”
“……”
这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红夭夭嘴角微抽,急中生智:
“仙君胸怀广阔,自是不与凡人一般见识。但礼劫岭威名在外,若是让那些凡人以为我们怯战,岂不堕了仙家威仪?小的愿为仙君分忧,自请下山与他们周旋,还请仙君恩准!”
月宸诧异地瞥她一眼:
“区区凡人,何须在意?他们若来,我便牵了红线送去;若走,随他们去便是。这与派不派使者有何干系?”
红夭夭又被噎住,忽然发觉月宸辩才了得。
她一时语塞,抓抓脑袋,面露窘迫。
月宸这时转过身来,水波荡漾间墨发轻拂:“你为何执意要下山?”
“我……”红夭夭耳根微热,“听说军营里全是……适龄仙缘者,想去碰碰运气,看能否促成几段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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