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贪财

下一刻,宋华浓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整个人从榻上滚落下来,不顾地上的碎瓷片,跪在那盆枯死的兰花前,浑身抖如筛糠。
“花……皇上的花,死了……花死了!”
她语无伦次,脸上没有半点毁了太后赏赐的愧疚,全是弄坏了御赐之物的恐惧,抱着头,缩成一团,像个疯子一样念叨着:“皇上会杀了我的……一定要杀了我了……”
桂嬷嬷看着那盆迅速枯死的兰花,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这药性居然这么烈?还是这兰花太娇贵?
无论如何,这碗药没进宋华浓的肚子,反倒毁了御赐之物。
这要是传出去,太后赏的药毒死了皇上的花,那还了得?
“闭嘴,嚎什么丧!”桂嬷嬷厉声喝道,想要去捂宋华浓的嘴。
可宋华浓像是彻底吓疯了,拼命往墙角缩,一边缩一边尖叫:“别杀我,我不是故意的,别杀我!”
永宁宫的宫人们闻声冲了进来,见到这一幕都吓傻了。
桂嬷嬷看着这一地狼藉,又看着那个疯疯癫癫,毫无仪态的莞贵人,心里暗骂了一声晦气。
事已至此,药是灌不下去了,再待下去只会惹一身骚。
“既然贵人神志不清,那就好生歇着吧!老奴自会回禀太后!”
桂嬷嬷黑着脸,带着人匆匆离去。
殿内终于安静下来。
宋华浓依旧缩在墙角,抱着膝盖瑟瑟发抖。
直到确信那些人都走远了,她才缓缓抬起头。
散乱的发丝后,那双眼睛清明冷冽,哪还有半分疯癫。
她看了一眼那盆彻底枯死的兰花,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嘲。
一碗药,换一盆花,这买卖,值。
……
永宁宫成了禁地。
兰花枯死的消息虽然被刻意压了下来,但永宁宫那位新贵人疯了的传闻却不胫而走。
养心殿内,奏折堆积如山。
魏良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将永宁宫这几日的动静一一回禀。
“太后娘娘宫里的桂嬷嬷去了一趟,送了碗汤药,结果莞贵人失手打翻了药碗,泼在了那盆素冠荷鼎上,贵人吓得不轻,这几日都缩在被子里,连饭都不敢多吃,只说有人要害她。”
姜昀青手中的朱笔一顿,一滴殷红的墨汁落在奏折上,晕染开来,像极了那日宋华浓脖子上的血痕。
“泼在了花上?”他挑眉,语气不明,“花死了?”
“是,那花……当场就枯了。”魏良压低了声音,额头渗出冷汗,“奴才让人悄悄查了那残渣,里面加了大量的夹竹桃汁液。”
“呵。”
姜昀青冷笑一声,将朱笔扔回笔洗中,“朕的好母后,还真是沉不住气。”
他身子后仰,靠在龙椅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
夹竹桃。
若是宋华浓喝了,这辈子都别想有孕,甚至连命都要去半条。
那个女人,是真傻,还是装傻?
若是真傻,怎么偏偏就那么巧,手一抖就泼了花?若是装傻……能在桂嬷嬷眼皮子底下演这么一出戏,倒也算她有几分急智。
“既然受了惊,那就赏些东西压压惊吧。”姜昀青漫不经心地开口,“把南边新贡上来的那套赤金头面,还有那几箱子蜀锦,都送过去。”
魏良一愣。
这赏赐,对于一个刚入宫且并无实宠的贵人来说,未免太厚了些。
而且那赤金头面样式繁复,俗气得很,根本不是皇上一贯的审美。
但他不敢多问,连忙应下:“嗻。”
半个时辰后,赏赐流水般抬进了永宁宫。
宋华浓正躺在床上养病,听到通报,不得不挣扎着爬起来谢恩。
当那一箱箱金光闪闪的东西摆在面前时,她眼睛都直了。
不是装的,是真的直了。
这姜昀青是把国库里的金疙瘩都搬来了吗?
魏良站在一旁,暗中观察着这位莞贵人的反应。
只见她原本畏畏缩缩的神情,在看到那套赤金头面时,瞬间变了。
她几乎是扑过去,抓起一只沉甸甸的金钗,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哎哟喂!我的小主!”含翠吓得魂飞魄散,恨不得上去捂住自家主子的嘴,“这可是御赐之物,您怎么能……”
宋华浓却像是根本听不见,她抱着那金钗,眼里放出贪婪又愚蠢的光,嘴里喃喃道:“金子,都是金子,有了这些,就算被赶出宫,也不怕饿死了……”
她转头看向魏良,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那笑容卑微又市侩,哪里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魏公公,这些……真的都是给我的?皇上不会又要回去吧?”
魏良嘴角抽搐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鄙夷。
这副眼皮子浅的模样,简直连宫里最低等的宫女都不如。
看来这莞贵人,除了那张脸,里面全是草包。
“贵人放心,皇上金口玉言,送出来的东西断没有收回的道理。”魏良敷衍地行了个礼,“奴才还要回去复命,告退。”
等魏良一走,宋华浓脸上的贪婪瞬间消失。
她嫌弃地把那沾了口水的金钗扔回箱子里,拿帕子使劲擦了擦手。
“小主……”含翠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您这是?”
“收起来。”宋华浓淡淡道,“记住了,以后在外人面前,我就爱这些黄白之物,越俗气越好。”
养心殿。
魏良将所见所闻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末了,评价道:“奴才瞧着,那莞贵人确实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胆小如鼠,又贪财得紧,咬金子的那股劲儿……啧。”
姜昀青听着,眉头渐渐舒展,眼底的阴郁散去了几分。
“贪财好,贪财的人,最好掌控。”
他嗤笑一声,原本那一丝因一生一世一双人而起的疑虑,在这粗鄙不堪的表现面前,消散了大半。
那个清冷孤傲、才情绝艳的宋华浓,视金银如粪土,绝不可能做出当众咬金子这种事。
看来,真的只是个皮囊相似的草包罢了。
“既然她喜欢,那就让她守着那些金子过吧。”姜昀青重新拿起奏折,语气凉薄。
“老奴明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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