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开!”
姜昀青大步走来,一脚踹开了丽常在。
丽常在惨叫一声,滚出去好远,珠钗散落一地,狼狈不堪。
但没人敢去扶她。
因为此刻的皇帝,比恶鬼还可怕。
姜昀青弯腰,捡起地上那幅画。
他的手指修长,却在微微颤抖。
目光死死盯着那两个歪歪扭扭的字——母后。
“谁教你的?”
姜昀青的声音轻得像鬼魅,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没有看宋华浓,而是死死盯着元澈的眼睛。
元澈被吓得缩了缩脖子,但还是梗着脖子道:“没……没人教,我在梦里见过的,梦里母后想我我画她。”
“梦里?”
姜昀青冷笑一声,猛地把画轴摔在宋华浓面前。
“莞贵人,你真是好手段啊。”
他蹲下身,伸手捏住宋华浓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指尖冰凉,像是毒蛇的信子。
“连做梦这种借口都编得出来?你在永宁宫闭门不出,就是在教唆朕的太子,让他把你也当成那个死人?”
宋华浓被迫仰视着这个疯子。
下巴剧痛,仿佛骨头都要被捏碎了。
她看到姜昀青眼底的红血丝,看到那翻涌的杀意和被触及伤疤后的剧痛。
他还是这么自以为是。
只要事情超出他的掌控,他就会认定是背叛和算计。
“皇上……臣妾冤枉……”
宋华浓眼泪横流,声音颤抖得像是随时会断气,“臣妾真的……真的只是贪图殿下给的好处,殿下说……说给臣妾金子……臣妾才……”
她把一个贪婪愚蠢的形象演到了极致。
“贪财?”姜昀青手上力道加重,“为了点金子,你就敢冒充先皇后?你知不知道,这是死罪!”
“父皇!你放开她!”
元澈哭着扑上来,想要掰开姜昀青的手,“不许你碰她,她是好的,你是坏人!你是坏人!”
又是这句话。
姜昀青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捅了一刀。
五年来,他把这孩子捧在手心里,要星星不给月亮。
可这孩子,却为了一个冒牌货,一次又一次地咬他、骂他。
“来人!”
姜昀青双目赤红,理智彻底崩断,“莞贵人御前失仪,妖言惑众,拖下去,乱棍……”
“慢着。”
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奇异的穿透力,硬生生让姜昀青到了嘴边的打死二字咽了回去。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人群外,一个身穿月白色蟒袍的男子,正摇着折扇,缓步走来。
他面如冠玉,嘴角噙着三分笑意,看起来温文尔雅,与这剑拔弩张的场面格格不入。
正是当今皇帝的亲弟弟,宁王姜昀礼。
“皇兄,今日是中秋佳节,何必动这么大的肝火?”
宁王走到姜昀青面前,微微拱手行礼,动作挑不出一丝错处。
姜昀青眯起眼,松开了捏着宋华浓的手,冷冷道:“你怎么来了?”
“臣弟听闻此处热闹,便来看看。”
宁王笑着弯腰,从地上捡起那幅画。
他动作轻柔,仿佛捡起的不是一幅画,而是一件易碎的珍宝。
“啧,画得真不错。”
宁王展开画卷,细细端详,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赏,“虽然笔法稚嫩,但这构图,这意境,却是难得,尤其是这母后二字……”
他顿了顿,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跪在地上的宋华浓。
宋华浓心脏猛地一缩。
这个眼神太犀利了。
不像是在看一个卑微的嫔妃,倒像是在审视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
前世,宁王便是朝中出了名的笑面虎。
表面不争不抢,寄情山水,实则城府极深。
当年宋家倒台,背后似乎也有他的影子。
“这字怎么了?”姜昀青冷声问。
“这字,虽有几分皇兄当年的风骨,但更多的……”宁王笑了笑,指着那撇捺的收尾处,“却是孩童特有的拙气,皇兄你看,这墨迹深浅不一,显然是握笔不稳所致,若真是有人代笔或教唆,断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
宁王这番话,看似是在评画,实则是在为宋华浓开脱。
但他并没有直接说宋华浓无辜,而是从笔迹入手,四两拨千斤。
“皇兄,太子殿下年幼失恃,思母心切,见到一个与生母有几分相似的人,难免会产生移情作用,这是人之常情,也是一片孝心。”
宁王合上画轴,递给还在抽噎的元澈,柔声道,“太子殿下,这画很好,皇兄也很喜欢,只是他太想念你母后了,所以才发了脾气,快把画收好。”
元澈愣愣地看着这个平日里不太熟的皇叔,吸了吸鼻子,竟然真的听话地收起了画。
姜昀青看着这一幕,眼中的杀意渐渐褪去。
他知道宁王在和稀泥。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宁王说得有理。
如果真是宋华浓教的,这字不会写得这么拙劣。
难道……真的是巧合?真的是梦?
“既然宁王求情,那便罢了。”
姜昀青冷哼一声,拂袖转身,“今日之事,谁若再敢多嘴半句,朕决不轻饶!摆驾回宫!”
宋华浓瘫软在地上,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众人散去。
宁王经过她身边时,脚步微微一顿。
“莞贵人。”
他并没有低头,只是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笑道,“这出戏,演得不错,只是下次……别把墨泼得那么匀。”
说完,他摇着折扇,扬长而去。
宋华浓猛地抬头,看着那道月白色的背影,瞳孔骤缩。
他看出来了?
那一砚台墨,她是故意泼的。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蠢笨,只有这个宁王看出了其中的门道。
这宫里,果然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宋华浓扶着膝盖,慢慢站起身。
……
夜色如墨,永宁宫的灯火昏暗得像是随时会熄灭。
“砰!”
殿门被一股巨力踹开,冷风夹杂着浓重的龙涎香瞬间灌满整个内室。
宋华浓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一道黑影便如鬼魅般出现在身后。
“啊——”
惊呼声被卡在喉咙里。
姜昀青的大手死死掐住她纤细的脖颈,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狠狠抵在冰冷的墙壁上。
“咳……皇、皇上……”
宋华浓双脚离地,窒息感瞬间涌上大脑,脸涨得通红,双手无力地拍打着那只铁钳般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