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安神药

含翠连忙放下水盆,走过来替宋华浓揉着肩膀,语气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激动:“那是自然!主子如今是嫔位,按例是有小厨房的,份例也会翻倍,奴婢这就去给您铺床,明日一早,内务府肯定会送好东西来!”
“好好好,快去!”宋华浓挥挥手,一副累极了的样子。
含翠手脚麻利地收拾好床铺,伺候宋华浓躺下。
“主子早些歇息,奴婢去把外面的灯熄了。”
“去吧去吧。”
宋华浓翻了个身,面朝里侧,呼吸很快变得绵长平稳,仿佛真的睡熟了。
内室陷入一片黑暗。
过了约莫一刻钟。
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含翠并没有去熄灯,而是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试探性地唤了一声:“主子?”
床上的人毫无反应,发出轻微的鼾声。
含翠松了口气。
她迅速转身,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借着窗外的月光看了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像只受惊的猫一样,溜了出去。
就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
床上原本熟睡的宋华浓,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在黑暗中清亮如雪,哪里有半点睡意?
她慢慢坐起身,赤着脚走到窗边,透过窗纸的缝隙向外看去。
只见含翠鬼鬼祟祟地穿过庭院,避开了巡逻的侍卫,朝着御花园的方向匆匆跑去。
宋华浓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前世,她待含翠不薄,将她从辛者库提拔上来,留在身边。
可直到宋家满门抄斩那天,她才知道,这个看起来天真烂漫的小丫头,竟然是别人安插在她身边的一颗钉子。
这一世,她重生归来,含翠依旧被分到了永宁宫。
这绝不是巧合。
“去吧。”
宋华浓指尖轻轻敲击着窗棂,眼神冰冷。
“去告诉你的主子,我这个蠢货晋位了,还试图勾引皇上。”
“把这个消息传得越快越好,越广越好。”
只有让所有人都觉得她是个既贪婪又愚蠢,还得罪了皇上的草包,她才能在这吃人的后宫里,真正地隐身。
至于含翠……
宋华浓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修剪得圆润干净的指甲。
不急。
她背后之人还未确认,留着这颗钉子,关键时刻能扎得那背后之人鲜血淋漓。
夜风更大了,吹得窗纸哗哗作响。
宋华浓回到床边,从枕头下摸出那把小弓箭,沉沉睡去。
……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永宁宫的小厨房里就飘出了一股浓郁的药味。
含翠端着一只描金的黑漆托盘走了进来,脸上挂着讨好的笑:“主子,醒醒,这是奴婢特意去太医院求来的安神药,说是晋了位份的娘娘们都在喝,补身子的。”
宋华浓迷迷糊糊地从被窝里探出头,发丝凌乱,睡眼惺忪。
她吸了吸鼻子,眉头微皱:“什么味儿?这么冲?”
“良药苦口嘛。”含翠拿着勺子搅动着黑乎乎的药汁,热气腾腾,“这可是奴婢花了五两银子打点才熬出来的,听说里面加了红参和鹿茸呢。”
红参?鹿茸?
宋华浓闻言眼睛瞬间亮了,一骨碌坐起来,伸手就要去接碗:“这么贵?那肯定是大补!快,别洒了,洒一滴都是钱啊!”
含翠眼底闪过一丝鄙夷,面上却恭顺地递过去:“主子慢点喝,烫。”
宋华浓捧着碗,像捧着聚宝盆。
她凑近碗边,深吸了一口气。
浓郁的药香掩盖下,一缕极其细微的苦寒之气钻入鼻腔。
还当是什么补药呢?
原来是夹竹桃叶熬的汁,混着极寒的断肠草。
这哪里是安神药,分明是绝子汤。
若是长期服用,不出三月,子宫寒凉彻骨,这辈子都别想再有身孕。
甚至连月事都会慢慢断绝,整个人迅速衰老。
这手段,够阴毒。
宋华浓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一副贪婪的急色,张嘴就要喝。
就在唇瓣即将碰到碗沿的瞬间,她突然哎呀一声,指着窗外大叫:“那是谁?是不是有人偷本宫放在院子里的铜盆?”
含翠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哪儿呢?”
“就在那!快去追!那铜盆值好几百文呢!”宋华浓急得直拍大腿。
含翠无奈,只好转身跑到窗边张望:“主子,没人啊,您是不是看花眼了……”
就在含翠转身的这短短两息之间。
宋华浓动作快如闪电。
她端起药碗,将大半碗药汁直接泼进了床头那盆茂盛的富贵竹里,然后迅速用袖子擦了擦嘴角,做出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等含翠回过头时,只见宋华浓正把空碗倒扣过来,伸出舌头舔着碗底的一滴残汁。
“真苦啊。”宋华浓砸吧砸吧嘴,一脸肉痛,“不过既然是五两银子熬的,苦点也值了,含翠,这药渣还在吗?别扔,留着晚上再煮一遍,还能再喝一顿。”
含翠看着那干干净净的碗底,眼角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连药渣都要再煮一遍?
穷疯了吧?
不过,既然喝了就好。
含翠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快意,接过空碗:“主子放心,奴婢这就去给您收着。”
看着含翠走出去的背影,宋华浓脸上的贪婪瞬间消失。
她从枕头下摸出一根银针,刺入那盆富贵竹的泥土中。
银针迅速变黑。
“呵。”
宋华浓冷冷一笑,掀开被子,赤着脚下了床。
此时已是深秋,地面冰凉刺骨。
宋华浓走到角落的水缸前,那里存着昨夜剩下的半缸冷水。
她没有丝毫犹豫,拿起水瓢,舀起一瓢冰冷刺骨的水,深吸一口气,从头顶浇了下去。
“哗啦——”
冷水顺着发丝流进衣领,激得她浑身一颤,牙齿瞬间打颤。
不够。
还不够。
要想骗过太医院那帮老狐狸,这点寒气还不足以造成“体虚畏寒”的假象。
宋华浓咬着牙,又舀起一瓢狠狠浇下。
……
午后,养心殿。
姜昀青正批阅奏折,眉头紧锁。
魏良弓着身子,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欲言又止。
“说。”姜昀青头也不抬,朱笔在奏折上划下一道红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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