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金丝软甲

“皇上,永宁宫那边传来消息……”魏良小心翼翼地觑着皇帝的脸色,“说是莞嫔娘娘病了,病得挺重,一直发抖,喊着冷。”
姜昀青笔尖一顿。
一滴朱砂墨落在纸上,晕染开来,像一朵血花。
“病了?”他嗤笑一声,语气凉薄,“昨晚不是还生龙活虎地想爬朕的床吗?怎么,这就是她争宠的新手段?装病?”
“太医去了吗?”
“去了,说是……说是寒气入体,脉象有些凶险。”
姜昀青啪地一声合上奏折,脸色阴沉。
那个女人的身体底子极好,当年陪他骑马射箭,在雪地里跪上一夜都没事。
如今这个有着同样皮囊的草包,竟然这么娇气?
“摆驾永宁宫。”姜昀青站起身,眼底压着火,“朕倒要看看,她又要演什么戏。”
永宁宫内,炭火烧得极旺。
可宋华浓却裹着三层棉被,依然抖得像筛糠。
她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额头上全是虚汗,几缕湿发贴在脸颊上,看起来狼狈又脆弱。
这副模样,倒是和当年先皇后病重时的样子重合了七八分。
“皇上驾到——”
随着太监尖细的通报声,姜昀青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一进内室,他就被那扑面而来的热浪熏得皱了皱眉。
视线落在床上那团瑟瑟发抖的人影上,姜昀青脚步微顿,心脏莫名被刺了一下。
太医正跪在床边把脉,见皇帝来了,连忙磕头:“微臣参见皇上。”
“怎么回事?”姜昀青负手而立,声音冷硬。
“回皇上,莞嫔娘娘这是极寒入体之症。”太医擦了擦汗,“娘娘体质本就偏寒,加上似乎误食了什么大寒之物,导致寒气攻心,若不是发现得早,恐怕……”
误食大寒之物?
姜昀青眼神一凛,目光如刀般扫向跪在一旁的含翠。
含翠吓得浑身一哆嗦,头埋得更低了。
“皇……皇上……”
床上的宋华浓似乎听到了动静,艰难地睁开眼。
她看到姜昀青,原本浑浊的眼神瞬间亮起了一抹名为贪婪的光。
她挣扎着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那手瘦得皮包骨头,还在剧烈颤抖。
“皇上……您来了……”宋华浓声音嘶哑,带着哭腔,“臣妾是不是要死了?臣妾感觉好冷……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
姜昀青看着那只伸向自己的手,下意识地想躲开。
可看到她那双酷似亡妻却充满了恐惧和依恋的眼睛,他的脚像生了根一样没动。
“死不了。”姜昀青冷冷道,“太医在这,你慌什么。”
“呜呜呜,臣妾怕啊。”宋华浓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毫无美感,“臣妾还没活够呢,臣妾才刚当上嫔,还没领这个月的月例银子呢,要是就这么死了,那钱岂不是都便宜了别人?”
姜昀青:“……”
刚才那一瞬间的心软,瞬间喂了狗。
这女人,哪怕只剩一口气,惦记的也是银子!
“闭嘴!”姜昀青额角青筋直跳,“魏良,去查莞嫔吃了什么,用了什么,给朕查个底朝天!朕的后宫,容不下这些鬼魅伎俩!”
含翠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宋华浓缩在被子里,听着姜昀青暴怒的声音,嘴角在被角的遮掩下,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一番搜查,自然是查不出什么的。
含翠做事谨慎,药渣早就处理干净了。
最后,太医只能归结为莞嫔体质太差,又贪凉受了风。
姜昀青坐在床边的太师椅上,看着还在哼哼唧唧的宋华浓,只觉得头疼欲裂。
“行了,别嚎了。”姜昀青揉着眉心,一脸厌躁,“太医说了,死不了,养几天就好。”
宋华浓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眶看着他:“皇上,臣妾真的怕,这宫里阴森森的,总感觉有人想害臣妾,您能不能赏臣妾点什么防身的东西?”
“防身?”姜昀青冷笑,“你想要什么?尚方宝剑?还是免死金牌?”
“那些太重了,臣妾拿不动。”宋华浓眨巴着眼睛,一脸算计,“臣妾听说,库房里有不少金子打的衣服?能不能赏臣妾一件?穿在身上,既有面子,又能挡刀,关键是……若是哪天臣妾真遭了难,还能抠下来换钱跑路……”
“你——”
姜昀青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金子打的衣服?换钱跑路?
这满脑子铜臭的蠢妇!
他猛地站起身,恨不得现在就掐死她,省得看着心烦。
可就在转身的一刹那,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那是五年前,也是深秋。
宋华浓即将随父出征。
他将一件贴身的软甲递给她,那是大周皇室秘宝,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浓浓,穿着它,就像朕陪着你一样。”
那时,她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接过软甲时,眼里的光比星辰还亮。
如今……
姜昀青看着眼前这个裹着被子,一脸市侩的女人,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和荒谬。
同样的脸,怎么就活成了两个极端?
“魏良。”姜昀青闭上眼,声音突然变得疲惫无比。
“奴才在。”
“去私库,把那件……金丝软甲取来。”
魏良猛地抬头,一脸震惊:“皇上?那可是先皇后……”
“朕让你去!”姜昀青厉声喝断。
魏良不敢再多言,匆匆离去。
屋内陷入死寂。
宋华浓的心脏却在这一刻狂跳起来。
金丝软甲。
那是她前世的东西。
是她陪姜昀青打江山时,他亲手给她穿上的。
后来她死了,这软甲也不知所踪,没想到竟被他收在私库里。
她原本只是想试探试探,没想到他还真拿了出来。
可姜昀青给赐她这个草包这件东西,是为了什么?
羞辱?还是……仅仅因为不想看到这副身体受伤?
很快,魏良捧着一个紫檀木盒回来了。
盒子打开,金光流转。
那是一件用极细的金丝混着天蚕丝编织而成的软甲,轻薄如翼,却坚韧无比。
在烛光下,泛着冷冽而尊贵的光芒。
“哇——”
宋华浓极其配合地发出了一声没见过世面的惊呼。
她连滚带爬地扑过去,伸手就要去摸:“全是金子做的?这一件得多少钱啊?皇上,这真的是给臣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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