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猎场上，旌旗猎猎。
姜昀青骑在黑色的汗血宝马上，手挽长弓，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前方的密林。
身后，嫔妃们大多着劲装，虽不如男子英武，但也别有一番风姿。
唯独少了那个咋咋呼呼的身影。
不知为何，姜昀青心里竟有一丝莫名的空落。
“皇上，吉时已到。”身旁的侍卫提醒道。
姜昀青收回思绪，冷冷一笑。
“出发！”
马鞭挥下，尘土飞扬。
就在大队人马冲进树林的瞬间，不远处的山坡上，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隐没在草丛中，手中的弩箭闪烁着幽蓝的寒光。
目标，直指那抹明黄色的背影。
而此时的龙帐偏殿内，本该病重昏睡的宋华浓，正盘腿坐在榻上，手里把玩着一枚铜钱。
铜钱在她指尖翻飞。
正面，反面。
“大凶之兆啊。”
宋华浓看着铜钱落下的方位，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弧度。
“姜昀青，看来今天想让你死的人，不止我一个。”
猎场深处，林木遮天蔽日。
马蹄声杂乱，惊起无数飞鸟。
姜昀青一马当先，身后甩开了大半侍卫。他心情烦躁，手中金弓拉满，却迟迟没有射出那一箭。
不知为何，脑子里总是闪过那个贪财女人发烧时抓着空气喊太奶的蠢样。
“该死。”
姜昀青低咒一声，手指一松，羽箭呼啸而出，竟射偏了，钉在一棵歪脖子树上。
猎物跑了。
“皇兄今日似乎心神不宁？”
一道温润的声音从侧后方传来。
说话的是宁王，一身藏青骑装，显得温文尔雅，与姜昀青那身肃杀玄衣形成鲜明对比。
姜昀青冷冷瞥了他一眼：“宁王倒是好兴致，不去追你的狐狸，跟着朕做什么？”
“臣弟那是怕皇上孤身涉险。”宁王笑了笑，驱马靠近几步，“这林子深处常有猛兽出没，皇兄还是小心为妙。”
“猛兽？”姜昀青嗤笑一声，眼中满是轻蔑，“在这大周天下，朕就是最凶的兽，谁敢动朕？”
话音未落，异变突起。
“嗖——”
破空声极其尖锐，并非寻常弓箭，而是军中强弩！
姜昀青反应极快，几乎是本能地侧身伏低。
一支漆黑的弩箭擦着他的头皮飞过，狠狠钉在身后的树干上，箭尾震颤嗡鸣，入木三分。
“护驾！有刺客！”
魏良的尖叫声撕破了林间的寂静。
紧接着，四面八方的草丛里蹿出十几个黑衣蒙面人，手持弯刀，动作狠辣，没有任何废话，招招直奔姜昀青命门。
甚至，连宁王都在攻击范围内。
这就是无差别格杀。
姜昀青抽出腰间软剑，反手格挡开一柄弯刀，眼神瞬间变得嗜血阴狠。
这哪里是刺客，分明是死士。
“留活口！”姜昀青厉喝一声，剑光如练，瞬间割破一名死士的喉咙。
血腥味迅速弥漫。
……
此时，宋华浓数完了最后一枚铜钱，满意地将它们排成一列。
“含翠。”
“娘娘，怎么了？”含翠正在给她剥橘子。
宋华浓拈起一枚铜钱，对着阳光看了看，那孔方兄里透出的光，像是某种冷漠的眼睛。
“你说，要是皇上在围猎场受了重伤，或者是死了，咱们宫里这些嫔妃，是不是都要殉葬啊？”
含翠吓得手一抖，刚剥好的橘子掉在地上滚了两圈。
“娘娘！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啊！是要杀头的！”含翠急得快哭了，赶紧跑去关窗户，“皇上洪福齐天，怎么可能……”
突然，帐外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太监宫女惊慌失措的呼喊。
“快！传太医！所有太医都去龙帐！”
“太后娘娘晕倒了！”
“皇上受伤了！流了好多血！”
含翠惊得目瞪口呆，手中的帕子都掉了：“娘娘……您、您的嘴是开过光吗？”
宋华浓嘴角那一抹笑意稍纵即逝，随即换上了一副惊恐万状的表情，连滚带爬地从榻上下来，也不穿鞋，光着脚就往门口冲。
“皇上！皇上怎么了？我的摇钱树……啊不是，我的皇上啊！”
她凄厉地哭喊着，演技浮夸得恰到好处。
帐帘一掀，寒风灌入。
只见不远处的龙帐前，一片混乱。
姜昀青被人抬着，一身玄衣被血浸透，显得更加深沉。
他脸色惨白如纸，双目紧闭，左肩处赫然插着半截断箭。
那是心脏的位置。
宋华浓瞳孔微微一缩。
偏了。
这一箭若是再往右偏两寸，姜昀青现在就是一具尸体了。
可惜。
真的太可惜了。
“皇上！”
宋华浓跌跌撞撞地冲过去，却被侍卫一把拦住。
“莞贵人，太医正在救治，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我是闲杂人等吗？我是皇上的心肝肉啊！”宋华浓哭得梨花带雨，一把鼻涕一把泪，“你们让我进去！我要看看皇上！皇上要是没了，谁给我发月例银子啊！”
周围的嫔妃们原本也在哭，听到这一句，哭声都噎了一下。
这莞贵人，当真是掉进钱眼里的极品。
就在这时，太医满头大汗地跑出来，手里端着一盆血水。
“魏公公，箭上有毒！虽然没伤及心脉，但毒性霸道，若是一个时辰内找不到解药，皇上恐怕……”
魏良两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什么毒？可查出来了？”
“是……是西域的断魂草。”太医颤声道。
人群中，一直沉默不语的宁王宁王，眼神微微一动。
宋华浓却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哭声戛然而止。
断魂草？
那不是当年姜昀青为了试探她忠心，喂她吃过的一种慢毒吗？
当时他说只有这一种解药，逼她交出宋家的兵符。
没想到，天道好轮回。
宋华浓突然不哭了，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眼神变得有些古怪。
这解药，她有。
不仅有，而且就在这行宫之中，就在她的那个妆奁最底层的暗格里。
是当年她没舍得吃，硬生生熬过毒发，偷偷藏下来的一颗。
救，还是不救？
救了，姜昀青依然是那个暴君，依然会折磨她。
不救，姜昀青死了，太后扶持幼帝，她这个无宠无子的嫔妃，下场只有殉葬。
宋华浓的大脑飞速运转，眼里的贪婪光芒逐渐压过了那一丝快意。
他活着，她才能复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