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华浓悄悄从被子里探出一只手，又探出一只脚。
她像只缓慢爬行的乌龟，一点一点，悄无声息地往龙床方向挪动。
一寸，两寸，三寸。
姜昀青似乎看奏折看得入神，并没有发现地上的异动。
宋华浓心中暗喜。
近了。
只要能蹭个床角，哪怕是脚踏板也行啊，总比这硬邦邦的地板强。
终于，她的手摸到了床沿。
温热的触感传来，那是上好的紫檀木，还带着那狗皇帝身上的龙涎香。
宋华浓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把半个身子探上去，准备像只猫一样蜷缩在床尾。
就在她的膝盖刚碰到床褥的一瞬间——
“啪。”
姜昀青手中的奏折合上了。
他缓缓转过头，那双狭长的凤眸里没有一丝温度，正居高临下地盯着她。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
宋华浓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露出那招牌式的傻笑：“皇、皇上……那个，地上有虫子，臣妾怕……”
“虫子？”姜昀青挑眉，目光落在她那只正试图往被子里钻的脚上，“朕看你像只虫子。”
“皇上您真幽默。”宋华浓干笑，“臣妾就是觉得，这床这么大，您一个人睡多冷清啊，臣妾给您暖暖脚…。”
“滚下去。”
姜昀青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的意思，抬脚就踹。
这一脚虽然没用内力，但力道也不小。
“啊！”
宋华浓惊呼一声，整个人像个皮球一样被踹了下去。
“砰”的一声，结结实实地摔在地毯上。
屁股都要摔成四瓣了！
“姜昀青你大爷的！”
宋华浓疼得龇牙咧嘴，心里那句脏话差点就骂出口了。
但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随着她摔倒的动作，一张皱巴巴的宣纸从她的袖口里飘了出来，晃晃悠悠地落在了两人中间的空地上。
纸张泛黄，上面还按着一个鲜红的手印，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姜昀青的目光瞬间被那张纸吸引。
那是……
他眼神一凛。
身为帝王，他对这种私藏的密信最为敏感。
难道这女人是细作？这纸上写的是行宫布防图？还是与宁王勾结的证据？
“那是什么？”姜昀青声音骤冷，手已经按在了枕下的匕首上。
宋华浓顾不得屁股疼，脸色大变，猛地扑过去就要抢那张纸：“没、没什么，就是臣妾练字的废纸，皇上别看，字太丑了污了您的眼！”
她越是慌张，姜昀青就越是怀疑。
“拿过来。”
姜昀青坐直了身子，匕首出鞘半寸，寒光凛冽，“朕数三声。一。”
宋华浓动作一僵，整个人趴在地上，死死护着那张纸，身子瑟瑟发抖。
“二。”
姜昀青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杀意。
“三。”
“给给给！我给还不行吗！”
在姜昀青即将动手的最后一刻，宋华浓崩溃地大喊一声，像是被逼上绝路的赌徒。
她颤颤巍巍地捡起那张纸，双手举过头顶，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递了过去。
“皇上，您看了可别生气，这、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生活所迫啊……”
姜昀青冷哼一声，一把夺过那张纸。
他倒要看看，这个满嘴谎话的女人，到底藏了什么惊天秘密。
他展开纸张。
字迹歪歪扭扭，丑得惊天地泣鬼神，但内容……
姜昀青的瞳孔地震了。
只见那纸上赫然写着一行大字——
今欠莞贵人救命之恩一次，折合黄金五千两整。若赖账不还，愿以此身抵债，做牛做马，任凭差遣。
欠款人：皇上
最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备注：每日一分利，概不赊欠。
姜昀青：“……”
他拿着那张纸的手在微微颤抖。
不是气的，是被震住了。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刺杀计划、毒药配方、甚至是他那几个好兄弟的谋反书信。
但他做梦也没想到，这是一张欠条。
而且是一张逼着当今皇上签的卖身契！
“这就是你藏着掖着的东西？”姜昀青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地上的女人。
宋华浓缩着脖子，一脸委屈：“那不然呢？皇上您是九五之尊，说话一言九鼎，但臣妾只是个小小的贵人，万一您回头反悔了，或者忘了，臣妾找谁哭去？这叫……这叫契约精神！”
她越说越理直气壮，最后甚至挺起了胸膛，“魏公公都说了，您一定会给钱的，但这口说无凭，立字为据嘛。”
姜昀青看着她那副财迷心窍的样子，突然觉得胸口的那股郁气消散了不少。
甚至，有点想笑。
荒唐。
太荒唐了。
这世上竟然有这般不怕死，只认钱的蠢女人。
如果她是细作，那派她来的人一定是脑子被驴踢了。
如果她是宁王的人，那宁王这辈子都别想成大事。
“做牛做马？”姜昀青指着那行字，似笑非笑，“你想让朕给你做牛做马？”
“不敢不敢！”宋华浓连连摆手，“那只是个比喻，比喻！意思是如果您没现银，可以用古董字画、御赐珍宝抵债，实在不行……哪怕把那把龙泉剑给我也行啊。”
说到龙泉剑，她眼睛里又冒出了绿光。
姜昀青气笑了。
他把那张欠条随手扔在床上，身子往后一靠，恢复了那种慵懒而危险的姿态。
“笔墨伺候。”
宋华浓一愣：“啊？”
“不是要立字据吗？”姜昀青挑眉，“拿笔来，朕签。”
宋华浓傻眼了。
她本来只是想用这个来打消他的疑虑，顺便立稳自己贪财的人设，没想到这狗皇帝竟然真的要签？
这剧本不对啊！
“还愣着干什么？不想要钱了？”
“想！做梦都想！”
宋华浓反应极快，连滚带爬地跑到书案旁，抓起御笔，蘸饱了墨汁，双手捧到姜昀青面前。
姜昀青接过笔，在那张皱巴巴的欠条上，龙飞凤舞地签下了姜昀青三个大字。
每一笔都力透纸背，带着帝王的霸气。
“拿好了。”
姜昀青把笔一扔，将欠条拍在宋华浓脑门上，“这是朕这辈子签的第一张欠条，你若是敢弄丢了，朕就诛你九族。”
宋华浓把欠条从脑门上揭下来，看着上面那个价值连城的签名，手都在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