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里是欠条。
这是免死金牌啊！
有了这个，以后在宫里横着走都没问题！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华浓激动地磕了个头，然后宝贝似的把欠条折好，塞进最贴身的衣兜里，甚至还拍了拍。
“行了，滚回地上去睡。”
姜昀青看着她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再敢爬床，朕就让你连本带利把钱吐出来。”
宋华浓立刻缩回角落里，裹紧了自己的小被子。
“不爬了不爬了，地板挺好的，凉快，败火。”
帐内重新安静下来。
姜昀青吹灭了身侧的烛火，只留下一盏昏黄的夜灯。
他在黑暗中睁着眼，听着角落里那个女人逐渐平稳的呼吸声。
那一刻，从未有过的轻松感涌上心头。
没有算计，没有权谋，只有赤裸裸的、简单的贪婪。
这种感觉，竟然让他觉得有些安稳。
而背对着他的宋华浓，在黑暗中缓缓睁开了眼。
那双眼睛里，哪里还有半点贪财的愚蠢？
只有一片冰冷的清明。
……
天刚蒙蒙亮，晨曦透过窗棂的缝隙，像把冷硬的刀子割开了室内的昏暗。
宋华浓是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从地铺上爬起来，腰酸背痛，地板硬得像姜昀青的心肠。
下意识摸了摸胸口，那张欠条还在，心里顿时踏实了。
“陛下，太后那边来人了。”魏公公的声音隔着帐幔传来，压得很低，却透着一股子紧绷，“太后娘娘醒了。”
床榻上的姜昀青瞬间睁眼，眼底没有刚醒的惺忪，只有一片清明的寒意。
他掀开被子起身，赤脚踩在地上，冷冷道：“更衣。”
宋华浓立刻缩成一团，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太后醒了，这对她来说绝不是好消息。
前世，那位老佛爷最看不惯的就是她宋家势大，更厌恶她这张脸。
“还愣着做什么？”姜昀青瞥了角落一眼，语气不善，“等着朕伺候你？”
宋华浓赶紧爬起来，手忙脚乱地整理好衣裳，顺手把地铺卷好塞进柜子底。
动作行云流水，熟练得像个干粗活的丫头。
姜昀青看着她那副没出息的样子，嘴角扯了扯，眼底的阴霾散去几分。
“你也去。”
宋华浓动作一僵，抬头时已是一脸惊恐：“陛下，臣妾……臣妾能不能不去？太后娘娘威仪太盛，臣妾胆小，怕……”
“怕死？”姜昀青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捏起她的下巴，指腹摩挲着她细腻的肌肤，力道有些重，“昨晚跟朕讨价还价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怕？”
“那不一样。”宋华浓眨巴着眼，眼泪说来就来，“那是钱，这是命。”
姜昀青嗤笑一声，甩开她的脸：“出息，跟着朕，少说话，多磕头。”
……
偏殿内，药味浓得化不开。
太后靠在软枕上，脸色苍白，但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却透着久居上位的精光。
她手里转着一串佛珠，目光越过跪在地上的众人，直直落在刚进门的姜昀青身上，随后，像钩子一样死死钉在他身后的宋华浓身上。
那一瞬间，宋华浓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上了。
“皇帝来了。”太后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儿臣给母后请安。”姜昀青行礼，神色恭顺，却透着疏离。
宋华浓赶紧跪下，头磕在地板上，“砰”的一声，听着都疼：“嫔妾莞贵人，给太后娘娘请安，愿太后娘娘福寿安康，长命百岁！”
太后没叫起，只是冷冷地盯着那伏在地上的身影。
太像了。
哪怕只看个身形，都像极了那个死去的女人。
“听说，昨夜是你救了皇帝？”太后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太后的目光像两根淬了毒的冰锥，扎得人天灵盖发凉。
宋华浓没抬头，但背脊上的汗毛已经全部起立敬礼。
前世她做皇后时，这老太太就看她不顺眼，嫌她宋家功高震主，嫌她行事不够温婉，如今换了个壳子，这该死的压迫感还是熟悉的配方。
“回太后娘娘的话。”
宋华浓把头埋得更低，声音里恰到好处地带了一丝颤抖，还有一丝极其不合时宜的兴奋，“正是嫔妾，那是嫔妾无意间得到的一颗神药，只此一颗，珍贵无比！”
太后转动佛珠的手微微一顿。
这语气，怎么听着不像是在回话，倒像是在街边叫卖的大力丸贩子？
“抬起头来。”太后声音沉冷。
宋华浓依言抬头。
像。
太像了。
尤其是那双眼睛，虽然此刻堆满了谄媚的笑意，但那个眼型，那个眼尾上挑的弧度，简直和死去的那个女人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太后眼底瞬间涌起一股厌恶，那是对某种不祥之物的本能排斥。
“哀家听说，你是为了五千两黄金才救的皇帝？”太后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姜昀青站在一旁，眉头微挑，没说话，只是目光玩味地落在宋华浓身上。
他倒要看看，这个在自己面前张牙舞爪的小野猫，在老妖婆面前能不能把戏演全套。
“太后娘娘明鉴！”
宋华浓突然眼眶一红，两行清泪说来就来，那演技足以吊打梨园头牌，“嫔妾家里穷啊，进宫前连口肉都吃不上，这药是留着保命的，如今给了皇上，那就是嫔妾把命都交出去了，五千两真的不多啊！”
说着，她竟然大着胆子往前膝行两步，眼巴巴地看着太后：“太后娘娘慈悲为怀，皇上是万金之躯，救了皇上就是救了天下，您是不是也该赏点什么？”
满殿死寂。
连魏良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莞贵人是真傻还是假傻？跟皇上讨债也就罢了，现在居然把算盘打到了太后头上？
这是想钱想疯了吧！
太后被这一番抢白噎得脸色发青。
她这一生见过无数宫妃，有的端庄，有的妖媚，有的跋扈，但从未见过如此……如此市侩粗俗之辈！
那张酷似宋华浓的脸，此刻配上这副贪财的嘴脸，瞬间让太后心中的那点疑虑烟消云散。
那个女人清高孤傲，绝不可能露出这种表情。
这就只是个空有一副皮囊的草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