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奴婢在。”突然被点名的含翠愣了一下。
“去，把门打开。”宋华浓指了指门外，笑得一脸无害，“一会有贵客到访。”
“贵客？”含翠一愣，“这时候谁敢来咱们这儿啊？”
话音未落，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太监尖细的通报声。
“孟嫔娘娘驾到——”
含翠吓得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主……主子，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宋华浓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襟，把那张欠条折好，塞进袖口最深处。
“慌什么。”她站起身，理了理裙摆，脸上那种贪财市侩的表情瞬间调整到位，“偏殿无聊，有人来给咱们送乐子，偷着乐去吧你。”
逆着光，孟婉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她身后跟着四个身强力壮的嬷嬷，个个横眉冷对，一看就是来找茬的。
孟婉走进殿内，目光如刀，瞬间锁定了站在窗边的宋华浓。
像。
真像。
尤其是那双眼睛，清凌凌的，看人的时候带着一股子让人讨厌的傲气。
哪怕此刻这张脸上挂着谄媚的笑，也掩盖不住那股熟悉的、令她作呕的气息。
孟婉袖子里的手死死攥紧，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就是这张脸，抢走了表哥所有的目光。
就是这个女人，死了还要霸占着表哥的心！
“嫔妾给孟嫔娘娘请安。”宋华浓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动作标准，挑不出半点错处，“娘娘吉祥。”
孟婉没有叫起。
她走到主位上坐下，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宋华浓，声音阴冷：“抬起头来。”
宋华浓依言抬头，眨巴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一脸崇拜的表情。
“你就是莞贵人？”孟婉冷笑一声，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本宫在冷宫都听说了，你本事不小啊，刚进宫就勾得皇上把你留在了养心殿。”
“娘娘谬赞了。”宋华浓羞涩地低下头，“都是皇上恩典，主要是……主要是嫔妾长得喜庆，皇上看着高兴。”
喜庆？
孟婉差点被气笑了。
这张脸长得跟那个短命鬼一模一样，哪里喜庆了？分明就是晦气！
“不仅长得喜庆，嘴皮子也利索。”孟婉眼神一厉，猛地一拍桌子，“本宫听说，外头都在传你是妖孽附体，借尸还魂？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宫中装神弄鬼，惑乱君心！”
“来人！给本宫掌嘴！打到她现原形为止！”
随着她一声令下，那四个嬷嬷立刻挽起袖子，凶神恶煞地朝宋华浓逼近。
含翠尖叫一声扑过来挡在宋华浓身前：“孟嫔娘娘，这是养心殿，您不能……”
“啪！”
为首的嬷嬷一巴掌扇在含翠脸上，把小丫头打得嘴角流血，摔在一边。
“主子说话，哪有你个奴才插嘴的份！”
宋华浓原本还在装傻充愣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她看着倒在地上的含翠，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就在那嬷嬷扬起巴掌，准备狠狠扇在宋华浓脸上的时候，宋华浓突然动了。
她没有躲，反而猛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高高举过头顶，大喊一声：“我看谁敢动我？这是皇上亲笔画押的欠条。我是皇上的债主！”
那嬷嬷的手硬生生停在半空，被这一嗓子吼懵了。
欠条？
什么玩意儿？
孟婉也愣住了，眉头紧锁：“你发什么疯？”
“孟嫔娘娘！”宋华浓趁机从地上爬起来，举着欠条就像举着免死金牌，一脸正气凛然，“您看清楚了，这上面白纸黑字写着，皇上欠我五千两黄金，皇上说了，在我拿到钱之前，我的命就是钱，您打坏了我不要紧，要是把皇上的债主打死了，这钱……您替皇上还吗？”
她一边说，一边把那张欠条往孟婉眼皮子底下怼。
“您看看，这可是御笔朱批！还有玉玺印呢！弄坏了一个角，把您卖了都赔不起！”
孟婉看着那张快要怼到自己鼻子上的纸，整个人都傻了。
她在冷宫待了三年，设想过无数种这个替身的反应。
或是哭哭啼啼求饶，或是仗着宠爱顶撞，甚至是那个人附体般的高傲冷漠。
唯独没想过，这女人会是一个……
无赖？
“你、你放肆！”孟婉气得浑身发抖，一巴掌拍开那张纸，“拿张破纸就想吓唬本宫？给我打！”
“哎呀！撕坏了！”宋华浓夸张地大叫一声，迅速收回欠条，一脸心痛地吹了吹，“这可是五千两黄金啊，孟嫔娘娘，您这一巴掌下去，五千两黄金就没了！您这是在毁坏御赐之物，是大不敬！”
她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几个嬷嬷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动手了。
毁坏御赐之物，那可是死罪。
孟婉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指着宋华浓的手指都在颤抖：“你……你这个泼妇！市井无赖！”
“谢娘娘夸奖。”宋华浓笑眯眯地把欠条揣回怀里，还特意拍了拍，“嫔妾出身乡野，不懂规矩，只认钱不认人，娘娘要是想教训嫔妾，不如先替皇上把钱还了？只要钱到位，嫔妾自己掌嘴都行，保证打得比嬷嬷还响亮！”
“你——”
孟婉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天灵盖。
她准备了一肚子恶毒的话，想好的几十种折磨人的手段，在这一刻竟然完全派不上用场。
这就好比她蓄力已久的一拳，狠狠打在了一团浸了油的棉花上，不仅没伤到对方，反而溅了自己一身油。
“好，好得很。”孟婉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眼中闪过一丝怨毒，“牙尖嘴利。本宫倒要看看，你能护着这张欠条到几时，欠条能护你的命，能护住你那张脸吗？”
她突然凑近宋华浓，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阴恻恻地说道：
“你知道吗？当年那个人，死之前也是这么看着本宫的，后来本宫让人把她的眼珠子挖出来，踩碎了。”
宋华浓瞳孔微微一缩。
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不是恐惧，而是彻骨的恨。
原来，不仅仅是毒酒。
原来，在她死后，这具身体还遭受了那样的对待。
宋华浓藏在袖子里的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渗出，刺痛感让她保持着最后的理智。
她抬起头，脸上那种市侩的笑容消失了。
“娘娘说笑了，眼珠子踩碎了，就看不见恶鬼索命了，娘娘午夜梦回，难道就不怕……有什么东西站在床头，看着您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