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宋华浓的心跳几乎停止。
那种从骨子里泛起的酥麻感顺着神经直冲天灵盖，身体的本能在尖叫着想要躲避，想要颤抖。
那是刻在灵魂里的记忆，是这具身体残留的本能。
如果不躲，就是生理上的折磨，如果躲了，就是死路一条。
宋华浓死死咬住舌尖，用剧痛来对抗那股酥麻，不敢露出任何破绽。
她脑海中闪过冷宫里那一杯穿肠的毒酒，闪过元澈那张哭得撕心裂肺的小脸，闪过宋家满门抄斩的血色。
恨意，果然是最好的麻醉剂。
她在姜昀青的怀里，僵硬得像块木头，脸上却露出了恰到好处的迷茫和疑惑。
“皇上？”她睁开眼，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不解道，“您在找什么？是不是嫔妾没洗干净？那儿……是不是有灰？”
姜昀青的手指僵住了。
没有反应。
一点反应都没有。
甚至因为他的触碰，这个女人还在傻乎乎地问是不是有灰。
眼底那最后一点疯狂的希冀，如同风中残烛，瞬间熄灭，化作了一片死寂的冰冷。
不是她。
真的不是她。
如果是浓浓，此刻早就笑着躲进他怀里了。
姜昀青看着身下这张一模一样的脸，突然觉得索然无味，甚至生出一股强烈的烦躁和恶心。
就像是满心欢喜地打开一个珍藏的宝盒，里面装的却是一团发霉的棉絮。
“皇上？”宋华浓见他不说话，还得寸进尺地凑上去，“咱们什么时候开始啊？那个……如果嫔妾伺候得好，明天能不能预支点赏赐？”
姜昀青眼角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他正欲起身，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且尖锐的叫喊声，打破了这尴尬至极的氛围。
“皇上！皇上不好了！”
是魏良的声音。
平日里泰山崩于前而色变的魏公公，此刻声音里竟带着几分颤抖和惊恐。
“出大事了！皇上！”
姜昀青眉头狠狠一皱，几乎是瞬间就从宋华浓身上翻身而起，动作利落得仿佛刚才那个压着人不放的根本不是他。
甚至，宋华浓从他的动作里，读出了一丝解脱？
“何事喧哗？”姜昀青披上外袍，大步走到外间，声音冷厉。
门外的魏良并没有进来，只是隔着门板，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地传了进来：“皇上，钦天监来报，紫微星旁忽现煞气冲撞，与此同时……东宫那边传来消息，太子殿下突然梦魇，高烧不退，嘴里一直喊着……喊着……”
“喊着什么！”姜昀青厉喝一声，一把拉开了殿门。
魏良跪在地上，满头冷汗，头磕在地上咚咚作响：“喊着……母后救我！”
轰！
姜昀青周身的气息瞬间降至冰点。
他猛地回头，目光穿过层层帐幔，深深地看了一眼床榻上那个缩成一团的身影。
那眼神复杂至极，有杀意，有怀疑，也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
“摆驾东宫！”
姜昀青大袖一挥，甚至连鞋都未穿好，便大步流星地冲入了夜色之中。
一群太监宫女慌慌张张地跟了上去，原本热闹暧昧的养心殿偏殿，瞬间变得空空荡荡冷冷清清。
只剩下那个巨大的浴桶，水面上还漂浮着几瓣残败的玫瑰。
床榻之上。
宋华浓依旧保持着那个缩在被子里的姿势。
直到外面的脚步声彻底消失，直到连风声都听不见了。
她才缓缓地，缓缓地从被子里坐直了身体。
脸上贪婪 、愚蠢、迷茫的表情，像是一张面具，在此刻寸寸剥落。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令人心悸的漠然。
她抬起手，摸了摸左耳后侧那块被姜昀青反复摩挲过的皮肤。
那里已经被蹭红了，火辣辣的疼。
“呵。”
一声极轻的冷笑，溢出唇齿。
宋华浓随手扯过旁边的锦帕，用力地近乎粗暴地擦拭着那一块皮肤，仿佛那里沾染了什么脏东西。
直到皮肤被擦破，渗出血丝，她才停下动作将帕子随手扔在地上。
“果然，姜昀青还是那个姜昀青。
她靠在床头，目光幽幽地盯着摇曳的烛火，手指轻轻敲击着床沿，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元澈身体一向康健，怎么会突然梦魇？
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看来，这后宫里的鬼，终于按捺不住，要对她的孩子下手了。
“也好，只有动手才能查到猫腻。”
宋华浓闭上眼，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
“含翠。”
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含翠赶紧跑出来：“主……主子，皇上走了，咱们是不是失宠了？”
“失宠？”
宋华浓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
“傻丫头，咱们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呢。”
……
夜色如一块浸透了墨汁的旧棉布，沉甸甸地压在琉璃瓦上，透不出一丝光亮。
养心殿偏殿内，那一盏没剪烛芯的灯火，爆了个灯花。
宋华浓盘腿坐在罗汉床上，手里抓着那张皱巴巴的欠条，眼睛盯着上面的朱砂印，视线却早已穿透纸背，飘向了遥远的东宫。
“主子，您数了八百遍了。”
含翠蹲在一边，抱着膝盖，哈欠连天，“就算这纸是金子做的，再摸也该掉色了，咱们早些睡吧？”
“睡？这时候怎么睡得着？”
宋华浓猛地把欠条往怀里一揣，跳下床，赤着脚在地上转了两圈，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贪那五千两黄金是假，可元澈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那是她的命。
现在，她的命在发烧，在喊救命。
前世她都没得来及多看他几眼啊。
如今那孩子孤零零地躺在东宫，周围全是虎视眈眈的豺狼，那个只会发疯的姜昀青能照顾好他？
除非母猪会上树。
“不行。”宋华浓一拍大腿，“我得去看看。”
含翠吓得一激灵，瞌睡虫瞬间跑光了：“去哪？东宫？主子您疯啦！那是太子住的地方，皇上刚发着火冲过去，这时候谁敢去触霉头？孟嫔娘娘都被禁足了，您不想活了？”
“谁说我是要去触霉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