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不要淑妃。”元澈再次打断她。
姜昀青挑眉,看着这个平日里连话都懒得跟他说一句的儿子,眼底多了一丝兴味:“哦?那你想要谁?”
他倒要看看,这个倔得像头驴的小崽子,还能看上谁。
元澈转过头。
目光穿过跪了一地的人群,穿过层层叠叠的帷幔,最终定格在了刚刚踏进殿门半步,正准备悄悄溜走的宋华浓身上。
宋华浓:“……”
“别看我,求你了祖宗,别看我。”
她在心里疯狂祈祷,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
然而,事与愿违。
元澈抬起那只瘦弱的小手,直直地指向宋华浓。
“孤要那个喜欢钱的娘娘。”
“轰——”
仿佛一道天雷劈在了大殿中央。
宋华浓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当场去世。
喜欢钱的娘娘?
这算是什么见鬼的称呼?
姜昀青脸上的表情瞬间精彩纷呈,顺着儿子的手指看过去,目光落在那个正试图把自己伪装成一根柱子的女人身上。
莞嫔。
又是她。
“菀嫔?”姜昀青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像暴风雨前的宁静,“你什么时候……勾搭上太子的?”
“冤枉啊皇上!”
宋华浓“扑通”一声跪下,动作熟练得令人心疼,“臣妾就是个路过的!臣妾跟太子殿下清清白白,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啊!”
“孤就要她。”元澈却固执地盯着宋华浓,原本冷漠的眼底,竟然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她身上有栗子糕的味道,孤饿了。”
栗子糕。
丽嫔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那是昨夜她羞辱宋华浓的东西,怎么会被太子知道?
姜昀青眯起眼,目光在宋华浓和元澈之间来回扫视。
荒谬。
太荒谬了。
他的可是东宫太子,竟然会主动要求一个满身铜臭贪生怕死的女人来管教?而且,他之前还喊过她母妃!
一股无名的怒火,夹杂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瞬间点燃了他的理智。
“你教他的?”姜昀青大步走到宋华浓面前,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她的骨头,“为了往上爬,你连个五岁的孩子都利用?菀嫔,你的手段真是让朕大开眼界!”
宋华浓被迫仰起头,对上那双猩红的眸子。
她看到了杀意。
“臣妾……没有……”她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父皇坏。”
元澈突然冲了过来,一口咬在姜昀青的手腕上。
小狼崽子似的,拼了命地咬。
姜昀青吃痛,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元澈立刻挡在宋华浓面前,张开双臂,像护犊子一样护着她,那双酷似姜昀青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怒火。
“不许欺负她!”
这一刻,整个大殿都安静了。
连丽嫔都忘了哭。
手腕上传来尖锐的刺痛,一排整齐的牙印渗出了血珠。
姜昀青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
他死死盯着眼前这对一大一小。
那个女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满脸惊恐。
而那个孩子,那个平日里对他冷若冰霜的孩子,此刻却为了这个女人,像个炸毛的小兽一样对他亮出了爪牙。
这一幕,前不久刚刚发生过,而眼下的情况与之前,如出一辙!
“好,很好。”姜昀青怒极反笑,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里,听得人头皮发麻,“元澈,你是朕的太子,是大周的储君,如今为了一个卑贱的妇人,竟然敢忤逆朕?”
“她不卑贱。”元澈梗着脖子,寸步不让,“她比那个臭女人好。”
丽嫔:“……”
“皇上!”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声威严的低喝。
太后在一群嬷嬷的簇拥下,拄着龙头拐杖走了进来,那双精明的眼睛扫过全场,最后停在了姜昀青流血的手腕上,眉头紧皱。
“闹够了没有?”太后沉声道,“堂堂东宫,此时像个菜市场一样,成何体统!”
“太后娘娘!”丽嫔像是看到了救星,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您要为嫔妾做主啊!太子他推了嫔妾,害死了皇孙,还要……”
“闭嘴!”
太后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你自己身怀有孕,不在宫里安胎,跑到东宫来做什么?还要让太子去淑妃那里?谁给你的胆子,敢随意安排储君的去处?”
丽嫔被这一通抢白,吓得当场噤声。
太后是绝不容许一个小小的嫔位妃子指手画脚,坏了规矩的。
“皇帝。”太后看向姜昀青,语气不容置疑,“太子年幼,此时正是需要教导的时候,既然这东宫乌烟瘴气,没人能管得了他,那就让哀家带回慈宁宫去养着吧。”
这是通知,不是商量。
姜昀青此时正在气头上,看着元澈那副护着宋华浓的样子就心烦意乱。
“随母后的便。”姜昀青冷哼一声,拂袖背过身去。
“不!孤不去!”元澈急了,拼命拒绝。
“由不得你。”太后使了个眼色。
桂嬷嬷立刻带着两个强壮的太监上前,强行将元澈抱了起来。
“放开孤!放肆!你们放开……”
元澈拼命挣扎,哭喊声撕心裂肺。
宋华浓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她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拉,却在触及姜昀青那阴鸷的目光时,硬生生地忍住了。
不能动。
现在动了,就是坐实了蛊惑太子的罪名,不仅救不了澈儿,连自己都要搭进去。
元澈被带走了。
哭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大殿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姜昀青转过身,目光落在丽嫔身上。
那个女人此刻正缩在角落里,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丽嫔。”姜昀青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血腥气,“你说太子什么?”
丽嫔哆哆嗦嗦地抬起头:“嫔、嫔妾说太子……缺人管教……”
“你说他克母。”
姜昀青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说他克死了先皇后?”
丽嫔瞳孔骤缩:“皇上饶命!嫔妾是口不择言!嫔妾刚失了孩子,伤心过度……”
“你的孩子没了,那是他命不好。”姜昀青面无表情地打断她,眼神冷漠得像是在看一只蝼蚁,“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那个死人做文章。”
那个死人,是他心底唯一的禁忌。
谁碰,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