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皇上,时辰到了。”魏良躬身提醒,“国师已经在山顶恭候多时了,该启程了。”
姜昀青起身,龙袍下摆扫过青砖:“莞嫔那边,安排好了?”
“回皇上,已经传了旨意,让莞嫔小主随驾同行。”魏良顿了顿,“只是小主膝盖的伤……”
“无妨。”姜昀青打断他,“备软轿。”
魏良心里一跳。
软轿,那可是只有贵妃以上才能享用的规制。
皇上这是……
“还愣着做什么?”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办。”
往生殿外,宋华浓看着停在门口的描金软轿,眼皮跳了跳。
“小主,这是皇上特批的。”传旨太监笑得谄媚,“您可真是好福气。”
宋华浓扯出一个受宠若惊的笑,“臣妾何德何能,怎敢劳烦皇上如此费心。”
话是这么说,她心里却在盘算另一件事。
前世,姜昀青第一次带她去大相国寺祈福,是在她晋封贵妃之后,乘坐的是御赐的软轿。
那次途中,德妃的马车意外失控,撞向她的软轿,她险些丧命。
事后查明,是德妃买通了车夫。
可这一世,虽然事情起因不一样,但她同样要乘坐御赐的软轿。
她如今只是个嫔,德妃应该没理由对她下手。
那么这一次会有意外发生吗?
“小主?”含翠小声唤了一句。
宋华浓回神,提着裙摆上了软轿。
帷幔落下的瞬间,她瞥见不远处,淑妃的宫人正往这边张望,眼神阴测测的。
宋华浓垂下眼睑。
淑妃么。
淑妃正因为争宠失败,被姜昀青冷落,心里憋着一肚子火。
……
队伍行至半途,突然停了下来。
宋华浓掀开帷幔:“怎么了?”
外头传来嘈杂声,夹杂着马匹的嘶鸣。
“小主别出来。”含翠压低声音,“好像是淑妃娘娘的马车出了状况。”
宋华浓心里冷笑,果然出状况了。
她佯装好奇,探出半个身子往外看。
不远处,淑妃的马车歪在路边,车轮陷进泥坑里,几个太监正费力地往外推。
淑妃站在一旁,脸色铁青,正冲着车夫骂:“你是怎么赶车的?眼睛长哪儿去了!”
车夫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姜昀青骑在马上,居高临俯地看着这一幕,眉头微皱。
“魏良。”
“奴才在。”
“让淑妃换辆马车,别耽误时辰。”
“是。”
淑妃咬了咬牙,福身行礼:“臣妾失仪,请皇上恕罪,不如就让臣妾与菀嫔妹妹乘坐一辆马车吧。”
姜昀青没理她,目光扫过队伍,落在宋华浓的软轿上。
“莞嫔。”他突然开口。
宋华浓心里一紧,面上却做出受宠若惊的样子,掀开帷幔:“皇上。”
姜昀青策马上前,垂眸看她:“膝盖可还疼?”
“回皇上,还是疼的。”宋华浓乖巧地笑,“不过,有皇上关心臣妾,臣妾就觉得没那么疼了,多谢皇上关心。”
“淑妃,你可听见了?菀嫔不方便。”姜昀青盯着她的脸,那双杏眼清澈见底,像一汪没有杂质的泉水。
可越是这样,他越觉得不对劲。
太干净了。
干净得不像个在宫里活了几个月的人。
“是。”淑妃没想到皇上这般偏袒菀嫔,压下眸中的怨毒,不再多说。
“启程吧。”姜昀青收回视线,不再理会这一小插曲。
淑妃的阴谋被扼杀在了摇篮里,一路再无状况。
临近午时,队伍终于抵达了山顶。
祈福祭坛前,国师净空大师早已等候多时。
他身披袈裟,手持佛珠,面容慈悲,看见姜昀青下马,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恭迎圣驾。”
姜昀青颔首:“大师有礼。”
净空目光扫过随行队伍,落在宋华浓的软轿上,眼神微顿。
“皇上,这位施主……”
“莞嫔。”姜昀青淡淡道,“前些日子救了朕,带她来上柱香。”
净空念了声佛号,没再多问。
宋华浓下了软轿,含翠搀着她往寺内走。
祭坛前,香火鼎盛。
姜昀青上了香,跪在蒲团上,闭目祈福。
宋华浓跪在他身后三步远的位置,垂着头,看起来虔诚无比。
实际上,她的注意力全在姜昀青身上。
前世,就是在这座寺里,姜昀青遇到了一个云游僧人,那僧人说他命中有劫,需以至亲之血化解。
后来,姜昀青就疯了。
他开始怀疑身边所有人,包括她。
宋华浓不知道,这一世那个僧人还会不会出现。
如果会……
她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正想着,胸口突然一阵剧痛。
宋华浓猛地捂住嘴,喉间涌上一股腥甜,身子一软就往旁边倒去。
“小主!”含翠惊叫。
姜昀青睁眼,回头看见宋华浓倒在地,捂着嘴,指缝间有鲜红的血渗出来。
他瞳孔一缩,几步跨过去,将其抱在怀里:“怎么回事?”
宋华浓抬起头,脸色惨白,嘴角还挂着血迹。
她想说话,可话还没出口,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姜昀青眼低头看着怀里的人,那张脸苍白如纸,眉眼却依稀透着几分熟悉的轮廓。
他心脏狂跳,脱口而出:“浓浓?”
“快!传太医!”
姜昀青的声音在大殿里炸开,抱着宋华浓的手臂紧得发抖。
太医跌跌撞撞地冲进来,跪在地上诊脉。
净空大师立在一旁,眉头紧锁,手中佛珠转得飞快。
宋华浓躺在姜昀青怀里,脸色惨白,嘴角还挂着血迹。
“回、回皇上,菀嫔娘娘的脉象……脉象很奇怪。”太医诊了半天,额头冷汗直冒。
“怎么奇怪?”姜昀青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微臣诊不出病因。”太医跪得更低,“莞嫔娘娘的脉象时强时弱,像是……像是受了极重的内伤,可身上又没有外伤痕迹,实在蹊跷。”
姜昀青眼神一沉:“换人。”
“是!”
一炷香后,三个太医院的主事太医全跪在殿外,脸色比宋华浓还白。
“都诊不出?”
“微臣无能。”
“微臣该死。”
姜昀青指尖掐进掌心,青筋暴起,低头看怀里的人,那张脸苍白如纸,眉眼却依稀透着几分熟悉。
不对,不是依稀,是越看越像。
“浓浓……”他喃喃自语,伸手抚上她的脸。
“皇上。”
一旁净空大师突然开口,“贫僧观莞嫔施主面相,恐怕不是病,而是……”
“而是什么?”
“命数。”净空叹了口气,“有些人的命格特殊,不该留在人世,若是强行逆天,便会遭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