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昀青瞳孔骤缩。
保不住躯壳?
那岂不是连这点念想都没了?
“朕知道了。”
许久,姜昀青闭上眼,掩去眼底的疯狂与挣扎,“今日之事,若有第三人知晓,朕拆了你的摘星楼。”
“贫僧谨遵圣谕。”
姜昀青转身离去,脚步沉重。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净空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阿弥陀佛。”
他对着虚空拜了拜,“皇后娘娘,贫僧只能帮您到这儿了,这魂印之说虽是胡诌,但愿能保您一时平安。”
……
回到养心殿,姜昀青并没有睡。
他坐在龙案前,手里摩挲着那把匕首,脑海里回荡着国师的话。
如果宋华浓的身体里真的有浓浓的一缕魂魄。
那他是不是可以通过某种方式,把那个贪婪的宋华浓杀掉,只留下属于浓浓的那部分?
姜昀青的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意。
“魏良。”
“奴才在。”
“去库房,把那张焦尾琴找出来。”
魏良一惊:“皇上,那可是先皇后的遗物,您这是……”
“明日给莞妃送去。”
姜昀青盯着摇曳的烛火,眼神幽深如渊。
“朕倒要看看,面对这把琴,她身体里的那个魂,会不会有反应。”
贪财的菀妃是不懂琴的。
但他的浓浓,琴艺冠绝天下。
这是一道催命符,也是最后一次试探。
……
魏良捧着琴匣走进偏殿时,宋华浓正盘腿坐在罗汉床上,手里抓着一把瓜子,嗑得咔嚓作响。
“哟,魏公公,这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宋华浓拍了拍手上的瓜子皮,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魏良手里那个紫檀木的长匣子。
那眼神,像极了饿狼看见了肉,又或是守财奴看见了金山。
魏良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恭敬得很:“给莞妃娘娘请安,皇上念着娘娘在往生殿受了惊,特意让奴才送来这把琴,给娘娘解解闷。”
“琴?”
宋华浓眼里的光瞬间灭了一半,嘴角撇得老高:“我还以为是什么金银珠宝呢,一把破琴,能值几个钱?”
魏良皮笑肉不笑:“娘娘,这可不是一般的琴,这是先朝传下来的绿绮,又名焦尾,乃是无价之宝。”
“无价之宝?”宋华浓从床上跳下来,鞋都顾不得穿好,趿拉着凑过去,“那是能换一万两,还是十万两?”
魏良:“……”
这莞妃娘娘,还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
“既是无价,自然不能用金银衡量。”魏良将琴匣放在桌上,缓缓打开。
琴身通体漆黑,隐隐泛着绿光,尾部有烧焦的痕迹,那是当年蔡邕救琴于烈火留下的印记。
琴弦虽然经年未弹,却依旧流转着凛冽的寒光。
宋华浓的心脏猛地缩紧。
老朋友,好久不见。
前世,她视此琴如命。
每逢姜昀青头疾发作,她便以此琴奏《清心普善咒》,整夜整夜地守在他榻前。
甚至为了护这把琴,她曾在大火中烧伤了手臂。
如今,物是人非。
姜昀青把这琴送来,哪里是解闷,分明是催命。
他在试探。
试探那个贪财怕死的皮囊下,是否藏着宋华浓的魂。
宋华浓伸出手,指尖在触碰到琴身的瞬间,那种熟悉的、血脉相连的战栗感顺着指尖直冲天灵盖。
她的手指几乎是本能地想要勾起琴弦,想要弹奏那首刻入骨髓的曲子。
忍住。
宋华浓,你若是弹响一个音,今晚就是你的死期。
她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将那股冲动压了下去,化作一脸嫌弃,用指甲在琴身上狠狠刮了一下,发出刺耳的“滋啦”声。
魏良眼皮子一跳。
“啧,这什么破木头,还烧黑了一块。”宋华浓一脸失望,甚至还伸手敲了敲琴身,发出沉闷的声响,“魏公公,你莫不是在诓我?这玩意儿看着还没我老家灶台里的烧火棍结实。”
魏良嘴角抽搐:“娘娘,这是名琴……”
“名琴能当饭吃?能换银子?”宋华浓翻了个白眼,一把合上琴匣,动作粗鲁得像是关一口棺材,“皇上也真是的,赏这么个破烂玩意儿,还不如赏我两筐银霜炭实在。”
说完,她似乎觉得这东西占地方,随手一推。
“拿走拿走,看着就晦气,一股子死人味儿。”
魏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每一个微表情。
贪婪、嫌弃、不耐烦,唯独没有一丝一毫的爱惜与眷恋。
“娘娘,这是皇上的赏赐,不能退。”魏良躬身道,“皇上说了,若是娘娘不喜欢,那是娘娘的事,但东西必须留下。”
“行吧行吧。”宋华浓不耐烦地挥挥手,重新爬回床上抓起瓜子,“那就扔那儿吧,改明儿没炭了,劈了烧火也能听个响。”
魏良深深看了她一眼,躬身告退。
就在魏良跨出门槛的瞬间,宋华浓脸上的不耐烦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冰冷。
劈了烧火?
“姜昀青,你若是知道我这么糟践你心尖尖上的遗物,会不会气得吐血?”
她看着桌上的琴匣,眼底闪过一丝决绝。
这东西留不得。
留在身边,就是个定时炸弹。
她保不齐什么时候情难自禁,就会露出马脚。
宋华浓跳下床,抱起琴匣就往外走。
“含翠!”
“小主,怎么了?”含翠正在院子里扫雪,见状连忙跑过来。
“把这破烂玩意儿给我扔了!”宋华浓把琴匣往含翠怀里一塞,“扔远点,别让我看见!”
含翠吓了一跳,抱着沉甸甸的匣子:“小主,这可是魏公公刚送来的……”
“我让你扔就扔!哪那么多废话!”宋华浓声音尖利,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留着这破木头占地方,还不如腾出空来放我的金元宝!”
含翠不敢多言,抱着匣子就要往偏门走。
“慢着!”
一声稚嫩却充满威严的怒喝从院门口传来。
宋华浓身子一僵。
澈儿?
元澈穿着一身明黄色的蟒袍,小脸冻得通红,身后跟着两个气喘吁吁的小太监。
他本来是想来给莞娘娘送栗子糕的,那是他特意让御膳房做的,多加了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