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淑妃作死

宋华浓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笑容不仅没垮,反而更加灿烂了。
她微微福身,声音娇脆:“臣妾遵旨,能为皇上磨墨,是臣妾的福分,这满宫里的姐妹,想求这份恩典还求不来呢。”
说完,她以此生最优雅也最卑微的姿态,走到案边,卷起那海棠红的广袖,露出一截如玉般的手腕,以及手腕上那只沉甸甸的金镯子。
她伸手握住墨锭。
那一瞬间,金镯滑落,露出了下面那道狰狞的、尚未痊愈的牙印。
姜昀青原本正准备坐下,目光无意间扫过她的手腕,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澈儿咬的?
宋华浓仿佛毫无察觉,手腕用力,墨锭在砚台上转动,发出沉闷的声响。
一下,两下。
每一次转动,那道伤疤就在姜昀青眼前晃动一次,像是一张嘲讽的嘴,在无声地诉说着那天的惨烈。
姜昀青的心脏莫名地抽痛了一下。
他想要移开视线,却又像被钉住了一样。
这女人……
她不知道疼吗?
“皇上?”宋华浓磨好了一池墨,抬起头,那双酷似故人的眼睛里满是无辜与谄媚,“墨磨好了,您请。”
姜昀青看着她那张涂满脂粉的脸,突然觉得有些透不过气。
他原本想看她难堪,想看她屈辱。
可现在,看着她带着伤疤若无其事地讨好自己,他心里竟没有一丝快意,反而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烦躁。
“嗯。”
姜昀青冷冷应了一声,提起笔,却发现手有些抖,一滴墨汁重重滴在宣纸上,晕染开一片刺眼的黑。
那一滴墨,在宣纸上晕开,像极了一朵枯萎的黑莲。
姜昀青盯着那滴墨,目光却不受控制地往旁边飘。
那只戴着金镯子的手腕,正机械地转动着墨锭。
随着动作,金镯起伏,那圈暗红色的结痂时隐时现。
那是元澈咬的。
那个孩子有多恨她,下口就有多狠。
“皇上?”宋华浓见他迟迟不动笔,歪着头,发髻上的金步摇晃出一阵乱响,“是不是臣妾磨得不好?要不……臣妾再加点水?”
她说着就要去拿水盂,动作幅度大了些,手腕内侧那块皮肉被金镯的边缘狠狠一剐。
姜昀青眼皮一跳。
他几乎能想象那种痛感——新长出的嫩肉被坚硬的黄金磨破。
可宋华浓连眉毛都没皱一下,反而心疼地摸了摸那只镯子,嘴里嘟囔着:“哎哟,可别把金子蹭花了。”
姜昀青心头那点莫名的悸动,瞬间被这句庸俗的话堵了回去。
“够了。”
姜昀青把笔往笔山上一扔,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大殿内的丝竹声骤停。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高台。
淑妃坐在左下首,手里捏着帕子,嘴角勾起一抹幸灾乐祸的笑。
皇上这是忍不了这个蠢货了?
“皇上恕罪!”宋华浓反应极快,“噗通”一声跪下,膝盖磕在金砖上,听着都疼。
她伏在地上,肩膀瑟缩:“臣妾手笨,污了皇上的眼,皇上别扣臣妾的月例银子就行……”
又是钱。
姜昀青闭了闭眼,心底那股烦躁越烧越旺。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女人,那一身海棠红俗艳得刺眼,像是一团扑不灭的俗火,在这冷冰冰的皇宫里烧得肆无忌惮。
“起来。”姜昀青声音冷硬,“坐回去。”
宋华浓抬起头,眼里还含着两泡泪,却在听到坐回去三个字时,瞬间亮了起来:“谢皇上隆恩!”
她利索地爬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甚至没忘了把那方砚台往旁边推了推,仿佛那是什晦气东西。
淑妃脸上的笑僵住了。
这就完了?
没有责骂,没有降位,甚至连一句重话都没有?
宋华浓喜滋滋地退回自己的座位。
那是为了羞辱她而特意安排在角落里的位置。
她刚坐下,就感觉到一道阴冷的视线。
顺着视线看去,淑妃正端着酒盏,隔着人群遥遥敬她。
淑妃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的宫装,绣着淡雅的兰花,发间只插了一支白玉簪,整个人清丽脱俗,与宋华浓那身暴发户似的打扮形成鲜明对比。
“莞妃妹妹今日这身打扮……”淑妃放下酒盏,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见,“真是喜庆,倒让本宫想起了民间过年时贴的那些门神年画。”
周围响起一阵低低的哄笑声。
把皇妃比作门神,这是骂她粗鄙,骂她是个笑话。
姜昀青坐在高台上,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扳指,没说话。
他在看戏。
他想看看,这个只会钻钱眼里的女人,被人指着鼻子骂俗的时候,会是个什么反应。
是羞愤欲绝?还是像个泼妇一样骂街?
宋华浓正低头剥橘子。
听到这话,她动作一顿,然后慢条斯理地把一瓣橘子塞进嘴里,嚼了嚼,咽下去。
然后,她抬起头,冲着淑妃露出了一个灿烂至极的笑。
“淑妃姐姐好眼光。”
宋华浓伸出手,在大殿明晃晃的烛光下,展示着自己那一身行头。
“这料子,是江南织造局今年新贡的流光锦,一寸锦一寸金,这绣工,是苏杭最好的绣娘熬了三个月才绣成的百蝶穿花,还有这镯子,这步摇……”
她如数家珍,每说一样,眼神就亮几分。
“妹妹这一身加起来,少说也得值个三千两白银。”
宋华浓说完,目光在淑妃那身素净的衣服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淑妃头上那根孤零零的玉簪上,眼神变得有些怜悯。
“姐姐这身虽然雅致,但看着实在有些寒酸,莫不是内务府克扣了姐姐的用度?若是姐姐手头紧,尽管跟妹妹开口,妹妹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借钱给姐姐置办两身像样的行头,还是出得起的。”
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哄笑声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戛然而止。
淑妃的脸,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
她本意是嘲讽宋华浓俗气,谁能想到,这女人竟然直接拿钱砸人!
还说她寒酸?
她是当朝太傅的孙女,书香门第,讲究的是气节风骨,这蠢货竟然拿银子来衡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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