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更漏滴答的声响，像是在给谁倒计时。
魏良办事极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几个小太监就拖着一条半人高的大黄狗进了殿。
那狗显然是被从睡梦中强行拽来的，脖子上套着粗麻绳，呲着牙，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涎水顺着尖利的獠牙滴在地毯上。
腥臭味瞬间弥漫开来。
“把它的嘴掰开。”姜昀青命令道，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两个太监战战兢兢地上前，一人按住狗头，一人强行撬开了狗嘴。
大黄狗疯狂挣扎，指甲在地砖上抓出刺耳的“滋啦”声，那口森白的牙齿在烛光下泛着寒光。
姜昀青看向大黄狗那交错的獠牙。
魏良在一旁举着烛台，大气都不敢出，额头上的冷汗顺着鼻尖往下滴。
“仔细看看。”姜昀青吐出两个字。
魏良硬着头皮凑近，目光在狗牙和伤疤之间来回梭巡。
那伤疤呈半弧形，四个深坑，中间撕裂。
大黄狗汪地一声暴叫，猛地挣脱了一个太监的手，一口咬在旁边的木凳腿上。
“咔嚓”一声，坚硬的红木凳腿被生生咬断，留下的齿痕清晰可见。
深，狠，且乱。
魏良看了一眼那凳腿上的牙印，回想起宋华浓手腕上的伤。
一模一样。
尤其是那颗稍微外突的犬齿造成的撕裂伤，位置分毫不差。
“皇上。”魏良咽了口唾沫，声音都在抖，“这齿距，这形状，菀妃的伤，确实……确实是这畜生咬的。”
姜昀青眼底那簇疯狂的火苗，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熄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空洞和厌恶。
又是假的。
没有奇迹，没有浓浓。
那个女人，只是一个为了逗狗被咬，还蠢到不知道躲避的贪财废物。
他竟然为了那么一个货色，大半夜不睡觉，像个疯子一样在这里验狗牙？
“魏良。”
“奴才在。”
“把那条狗杀了。”姜昀青闭上眼，声音疲惫至极，“剥了皮，给莞妃送去。”
魏良心里一颤：“皇上，这是……”
“她不是怕冷吗？不是喜欢皮草吗？”姜昀青嘴角扯出一抹残忍的弧度，“既然是被这狗咬的，那就用这就狗的皮给她做个护膝，告诉她，这是朕赏她的，让她时刻记着，蠢货是要付出代价的。”
“是。”
魏良退下，心里却忍不住嘀咕。
这哪里是赏赐，这分明是警告，是羞辱。
可那位主儿……
魏良想起宋华浓刚才那副贪生怕死的模样，摇了摇头。
这位莞妃娘娘，只怕还真会把这狗皮当成宝贝供起来。
毕竟，这可是御赐的“皮”啊。
……
翌日，雪停了，天却更冷了。
景和宫里，宋华浓正指挥着含翠把那一千个金元宝锁进地库。
“轻点，轻点！要是磕掉了一个角，把你卖了都赔不起！”宋华浓手里捧着个暖手炉，眼珠子恨不得黏在那箱金子上。
含翠累得满头大汗：“娘娘，这么多金子，咱们也花不完啊。”
“花不完？”宋华浓嗤笑一声，拿起一个元宝，在袖口擦了擦，“傻丫头，这宫里，就没有花不完的钱。只有买不到的命。”
正说着，殿外传来一阵尖细的通报声。
“淑妃娘娘驾到——”
宋华浓动作一顿，顺手把那个金元宝塞进怀里，理了理鬓角，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迎了出去。
“哟，这不是淑妃姐姐吗？”宋华浓站在殿门口，夸张地行了个礼，“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快请进，快请进，正好我这儿刚烧了上好的银骨炭，暖和着呢。”
淑妃穿着一身素雅的淡青色宫装，外面披着白狐裘，整个人显得清冷高贵。
只是那双眼睛里，却藏着掩饰不住的怨毒。
宫宴上，她本想羞辱宋华浓，结果反被对方用金子砸得灰头土脸，成了满宫的笑柄。
这口气，她咽不下去。
“莞妃妹妹好兴致。”淑妃走进殿内，目光扫过那几个还没来得及抬下去的红木箱子，眼底闪过一丝贪婪和嫉妒，“听说皇上赏了妹妹不少好东西，本宫特来恭喜。”
“哪里哪里，都是皇上恩典。”宋华浓像是没听出她话里的酸味，喜滋滋地拍了拍箱子，“姐姐要不要看看？这金子成色可好了，咬一口都有印儿。”
淑妃嫌恶地用帕子掩了掩鼻：“妹妹真是……真性情。”
她在主位上坐下，接过宫女递来的茶，轻轻撇去浮沫，状似无意地说道：“不过，妹妹既然得了这么大的恩典，也该为皇上分忧才是。”
宋华浓警铃大作。
分忧？
在这宫里，分忧通常意味着出钱或者出力，反正没好事。
“姐姐这话说的，我一个深宫妇人，大字不识几个，能分什么忧啊？”宋华浓装傻，“皇上身强体壮的，也不用我伺候汤药啊。”
淑妃放下茶盏，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妹妹有所不知，今冬雪大，京郊不少百姓受了灾，房屋倒塌，流离失所，太后娘娘虽然在清修，但心系苍生，特意传下懿旨，要在宫中举办一场祈福布施会。”
提到太后，宋华浓的眼神微微一凝。
那个老虔婆，果然坐不住了。
前世，太后就是用这种大义的名分，一次次逼得她退让，最后甚至想废了她的后位。
“太后娘娘真是菩萨心肠。”宋华浓双手合十，一脸崇拜，“那咱们是不是得去庙里磕头啊？”
“磕头自然是要的，但更重要的是布施。”淑妃目光灼灼地盯着宋华浓，“太后说了，后宫嫔妃当为天下表率，大家都要捐些财物，以此为灾民筹款，本宫不才，捐了一年的例银，还有那架昨夜妹妹见过的古琴。”
说到古琴，淑妃咬了咬牙。
那是她最心爱之物，如今为了坑宋华浓，不得不下了血本。
“各宫姐妹也都纷纷解囊，有的捐首饰，有的捐古董。”淑妃步步紧逼，“莞妃妹妹昨夜刚得了一千个金元宝，乃是皇上隆恩，如今灾民受苦，妹妹若是一毛不拔，恐怕有损皇上的圣名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