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希望他们还能耕种，哪怕有一小块都好，能解决自己的粮食问题就好。
凌霜祈祷着，将卷轴重新卷起，放置回原位。
手按下去时，她感觉手感不对。
好像，还能再往下按？
她用了用力，将托盘按下。
一道比刚才更大的运转声音出现，托盘带着卷轴缓缓下沉，闭合。
紧接着，桌面中间出现一道笔直的线。
宽大桌板从中间裂开，缓慢向两边回收。
从下浮上来的，是一个巨大的沙盘模型。
最中心的市政厅与现在并无二致，因此凌霜立刻明白，这个沙盘模型就是晨曦之城的微缩模型。
那是城中还有生人，楼宇还未坍塌的时候。
只一眼，凌霜就看到诸多内容。
除农耕、水厂，这座城也有自己的军事武备营地。
这是一座完全能自给自足的城市。
模型周边亮了一圈，投影在模型上。
一颗钥匙形状的投影悬浮在模型市政厅上。
紧接着，一道声音响起。
“晨曦向最高权限——城市密钥致敬，欢迎您登录城市中控总系统。”
柒月正准备分析这句话的含义，凌霜已经醍醐灌顶，反应过来。
“原来我弄错了。”
“城市密钥不是防护系统的权限，而是接管全城的权限！”
这个想法令她手心出了一层薄汗。
“柒月，调动这一层除了防护系统的机械外，你能调动的其他东西，随便什么都行。”
机械双眸转动，柒月依言执行。
下一秒，凌霜头顶的灯亮起，左手边的部分墙面向后退去，露出里面第二套隐蔽房间。
没等凌霜说什么，柒月抬手，指了指市政厅，又指了指水厂方向的模型。
“这里，和这里，我都能操控。”
这下，凌霜不只是惊奇了。
她的身体都有些发热。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柒月可以通过这个沙盘，控制一整个城市？
她指指模型上的农耕区，“这里你能控制吗？”
这回柒月摇头，“试了，不行，她无法响应我的调取，就跟断联一样。”
有些可以，有些却不可以吗……
凌霜捏着下巴，思考两处的相似性。
很快她就想到，这两处唯一相似的地方，就是柒月跟她走过，操控过那里的机械。
是因为操控，让柒月身体里的城市密钥跟他们之间再度产生了链接？
百年间，这些机械一个个全部进入休眠状态，因此跟这个沙盘以及城市密钥断了联系。
只要重新产生链接，城市密钥的权限就能够通过这个沙盘去操纵城里的一切机械体
小到日常用的水电源能，大到笼罩一整座城市的防护系统。
这可真是，了不得的惊喜。
既然如此，她真的还有必要回去吗？
回到那个，有她没她都一样的人类社会？
继续在达官显贵的手下不断做着灰色生意，游走在野外与人群中风餐露宿？
以她的情况，无论去哪里都是一样的生存。
她从来没有固定居所，每个城市溜达着一段时间换一个住处。
哪里都没有归属感，没有可以安心回去的家。
既然哪里都一样的话，那这里呢？
这座城市五脏俱全，连最核心的城市密钥都直接摆在了她的面前。
短时间内无人知道她在这里，这里的一切资源全部都是她的，能任由她差遣！
离开这里，哪还有这些待遇？
如同源能山一样的东西，此刻就摆在眼前啊！
那些念想越发旺盛，不断灼烧着凌霜的心。
那于肥沃土壤中绽放，饱藏烈火的野心！
是的，她没必要弃这里而去。
机会已经砸在她面前，无论成败，都该为自己拼搏一把才是。
如果土地能够耕种，那便没什么好考虑的，她将把这里作为新的根据地。
如果不能……
她就得一边思考如何存活，一边思考如何保护这些资源的存在了。
尽管有被撑死的可能……
可凌霜并不想轻易放弃眼前唾手可得的利益。
她拆出能量饼干啃食了不到十分之一后将其收回，对柒月道：
“我们去农耕区。”
此行最重要的位置已经知晓，凌霜顾不得休息，马上动身前往。
农耕区跟水厂紧邻，均处于郊区地带。
这里抬眼一望便是大片大片的平原。
平地杂草丛生，黄土飞扬，大地表面开裂出一道道瘆人的皲裂，如磷蛇蜕甲。
荒芜到了极点。
有之前的经验，柒月一上来便跟农耕区能取得联系的机械内容全部关联。
但结果很遗憾。
“这里的装置全部无法响应，只能关联。有能源不足的原因，也有坏掉的原因。”
“四季屏障的运转需要大量源能，现无法开启。”
时间太久，老化是自然发生的事情。
凌霜走到区域为春的土地附近，拿出检测仪器一顿操作后松了口气。
似乎因为杂草丛生的原因，形成天然过滤装置。
那些在空气中含有的微量源能并没有过度接触耕地，因此没有造成污染与侵蚀。
而耕地范围外的土地则有明显差别。
作为建筑区，又收到不同程度的源能浸染，有些地方就不再适合耕种。
能采集的蘑菇少，恐怕也有这层原因。
柒月带她采蘑菇的地方，多为城市东部方向一带。
她从西南口进入这座城市后能明显看出，西部南部方位的土地污染状况要更重。
而东部北部情况则要好上很多。
这边，对土地整体进行扫描检测完毕的柒月回复凌霜结果。
“检测到土地质量：低，需以科学开荒的方式缓慢恢复土壤肥力。”
“未检测到毒害物质，可提供作物生长环境。”
成了！
凌霜眼底闪过难以抑制的兴奋。
有水源，有土地。
尽管土地质量低，但通过方法可以重新令它焕发活力。
她不走了，她要把这里当老家！
但是……
想到柒月很想接触人类，凌霜还是找她把自己的想法告知，想跟她谈谈。
但知道她想法的柒月也没有别的表示，她点点头，欣然接受，“好。”
“这么轻易？”凌霜诧异。
柒月不解，“那应该怎么样？”
“看你好像很喜欢人类，我不带你出去了，你不会失落吗？”
柒月摇摇头，“对于这点，没有意外的电流波动产生。对于凌霜的决定，有。”
“我是这座城市的城市密钥，如果我离开，这座城就失去活性。”
“知道后，我其实就不想离开了，这里是我的家。”
“如果到时候真要走，我也会希望凌霜能取走我代码里的城市密钥，留在这里，再带我走。”
“而且，电流反馈告诉我，我‘喜欢’跟在凌霜身边，凌霜给我新生。我也想明白，在人类与凌霜的抉择中，我的系统抉择了你。”
凌霜眨巴双眼，“这样啊。”
“嗯。”柒月点头，“现在，凌霜要重建我的家，给我家也带来新生。”
“谢谢你，凌霜。”
柒月认真看着她。
这反而让凌霜不好意思起来。
她干咳一声，解释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很好的原因啦，晨曦之城的资源对我来说太诱人，我想把它变成我的。”
“你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很不好，有限的资源握在别人手里，人们争抢上位者指缝间漏下的一点点饵食苟延残喘。”
“我也是其中一员。”
“情况比较好的一员。”
她伸了个懒腰，仰望灰蒙天空，神情亢奋。
“但有了这些资源，我就不用看那些人的脸色了！我能拥有更多的话语权，来主宰自己的生命，在这个世界上。”
柒月抬起手学凌霜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肩膀。
“是很好的。”她肯定道：“无论凌霜因为什么原因出发，都帮到了我，我的家。所以我们能满足凌霜的需要，我很荣幸。”
凌霜愣了愣，忽然笑了。
“柒月，我果然很喜欢跟你说话。”
“我的荣幸。”
凌霜取出工具，开始清理杂草。
理论上，用火烧掉这一片片草，是最快的步骤。
但凌霜知道，用火会更加重这片地方的水土流失。
这样金贵的知识，与土地有关的知识，她不应该知道。
高层对民众的知识进行了垄断，每一次找劳工对土地翻新，耕种，施肥，找的都不是同一批人。
在人类的聚集地，每一个人身上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电子身份铭牌。
这个身份铭牌里记录着他们的生平，也包括他们的工作历程。
翻地的人只能翻地，播种的人只能播种。
这个身份铭牌里记录的信息，让高层的人对他们的事迹一目了然，做出最恰当的安排。
也为了让一个人只专注于一个工种，有些城市还有奖励叠加政策。
一直做同一个工种且中途没有换过其他类型工作的，会按照本人在该工种工作的时长来决定奖励，时间越久越专精这一种，则工资越高。
凌霜自5岁起就开始做工，无权无势的她根本抢不过那些有身份铭牌的人。
于是她打黑工，同意将自己工作换来的工钱八成都给安排介绍的中间人，挤掉了其他跟她竞争的孩童。
她吃苦能干，更能连轴转。
中间人赚着上面给他的钱，又赚着自己给他的钱，只要让自己所有的工作都参与其中，他就能赚好几份的八成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