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你看我,我看地上满身是血的老大,谁都不敢出声,更遑论有胆子上前。
李暮色把踩在嘴上的脚落地,低头看着手,“不让说的时候,聒噪。问话了,又不答。”
甄灵听完就睁大了双眼,这腔调…很危险啊!
她都想象不出接下来会发生怎样严重的后果,脚不自觉往大门边迈。
果不其然,李暮色没那个耐性等他们深思熟虑,两步过去一拳就揍倒一个,而且腿上的力道比手劲更重,不论前踢还是左右横踹,只要挨过她一脚的人个个哀声痛呼。
“住嘴!”又是不寒而栗的两个字警告。
甄灵都跟着下意识抿紧嘴巴,唯恐漏出点声音把李暮色吸引过来。
破烂的庙宇里,一阵尘土飞扬,然那道敏捷利落的墨色身影却在此中不沾染分毫,只因她的动作太快,还未等灰尘飞落,已经解决掉几人站回原本靠墙休息的蕉叶边上。
服毒的女人还有些头痛,可看到想要凌辱她,并打算用她威胁师姐的刀疤如烂泥瘫在地上,背着手走上去就又给那刀疤的前身几个猛踹。
“叫你们抓我,本姑娘今天不得踹死你,踹死你!”
嗓音清亮不够沉稳,看模样也与自己相差不了多少。
甄灵胆怯地瞟一眼不远的李暮色后,担心这举动再吵到她,赶紧过去将那眉眼清秀的女子拉开,并小小声提醒:“姑娘,安静些吧,不然再惹到不喜吵嚷的人就完了。”
“我叫申有思。”申有思看了看墙边的黑衣女人,收回踹刀疤脸的脚,说话声跟着放轻问:“你们是谁?怎在这破庙里?”
甄灵将包袱挂身上,动手解开绑住申有思的绳子,气声应道:“我叫甄灵,她叫李暮色,我们正要去商姜城,但太阳太烈了,便准备歇息片刻再走。”
双手很快解脱,申有思转了转已经勒破了皮的手腕,笑道:“你们也去商姜城,我也是。”
“这么巧?!”
申有思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就是说。”
甄灵见她笑容甜美,又说要去商姜,也忘了刚刚发生过什么,转头就对不知何时靠墙的李暮色兴奋道: “李暮色,申有思说她也要去商姜城!”
说话声又急又刺耳,李暮色皱了下眉,问松绑的女人:“你可知往哪里走?”
申有思看着只能瞧见半边冷白肤色的人,点头,“我知道。”
“那烦请帮忙带段路。”李暮色说完就抬手,“甄灵,你和她先去院外等我。”
甄灵不知道李暮色还要对屋子里的人做什么,但照办准没错,她看申有思走路不稳,主动搀扶,“我们先出去。”
人一走远,坐着的李暮色随即狠下腔调发话:“你,滚过来。”
刀疤痛得喘不匀气,却见狠辣有力的手指着自己,赶忙咬牙往前滚。
“别离太近。”李暮色让他在三步外停住,幽幽问道:“那个药,在哪儿?”
出了破庙,甄灵扶着申有思站芭蕉树下,再听不清里面有何动静。
往上爬的太阳也晒在头顶,已经到了正午。
甄灵又开始觉得饿,只得掏出最后两个饼子,递一个给申有思,自己留一个慢慢啃。
“谢谢你甄灵。”申有思接过却没吃,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收住,“只是我刚服了毒,需等些时候才能进食。”
说到毒,甄灵这才想起来没问那刀疤要解药,“你别担心,等李暮色出来后,我帮你进去找。”
申有思浅笑摇头,“寻常毒物伤不了我的,顶多饿上几顿而已,不碍事。”
“这是什么功夫,竟这般神奇?”甄灵咬着饼子一脸不敢置信。
“也不是什么厉害招数,是师傅在很小的时候就喂我和师姐各种毒,吃得多了,便不怕了。”但申有思没说,她和师姐最擅长的也是毒,各种要命不要命的毒。
只不过这次在她还没来得及出手下毒的时候,就被几个人用黑布盖住了头,再睁眼已是远离商姜城的不知名地界。
屋后山林这时起了阵风,吹动杂草和蕉叶,甄灵靠外,不少阳光落在身上,晒得暖呼呼,心里却一片空空荡荡,“听起来,你和你师姐很厉害的样子,不像我什么都不会。”
“可是你没有吃过毒,没尝过毒发后折磨人的痛苦滋味啊。”申有思淡淡说着,将手里的饼还回去,“而且比起师姐,我这根本不算什么。”
甄灵先前好像听她说什么国师,问道:“所以你的师姐因为这个本事,才成了商姜城的国师吗?”
申有思沉吟:“不算是吧,她和城主相识多年,经历过很多磨难,即便没这身本事,国师之位也该是她。”
这得是什么厉害人物?听起来感觉比李暮色还要强百倍。
那她更得去商姜城了!
也要对申有思好一些,说不定到时能引荐她认识国师,再求国师帮她脱离苦海。
“那……李暮色是甄灵你的什么人?”申有思偏头望着没什么动静的庙门,“看着武功很厉害。”
李暮色是她的什么人?
……哦,原来是随时都能要她小命的女尸大人啊。
当然,这些话甄灵不可能跟一个才认识的姑娘说,她只委婉道:“我与她有些私人纠葛,现在无力解决,便只能委身当她的车夫和使唤随从。”
申有思“嗯”声表示明白,再问:“那我可需注意些什么?我看她性情……好像不易亲近。”
“她喜欢安静,不喜欢别人大呼小叫。”吃完手中的饼,甄灵又道:“不过我也没认识她几天,往后同去商姜城的这段路,恐得一起留意。”
破庙内。
李暮色将一颗黑色药丸捏在手里,看着绿豆大小,不曾想竟有能让人肠穿肚烂的毒性。
她有些怀疑,望向地上的刀疤脸,“你先吃下几颗。”
刀疤脸身体的痛已经麻木,但一听要他吃毒,又剧痛起来,甚至眼前都是毒发身亡那些人的痛苦嘴脸。
吓得他眼泪哗哗往两坨脸颊肉下滑,微凸的前额也重重嗑在黑衣女人脚前,“女侠饶命,我以后再不为非作歹了!这毒服了几颗就得吃几颗来解,可我只有五颗解药,此趟下山又被用了三颗,求您开恩饶了小的一命吧!”
浓烈的血臭味不断飘来,李暮色闻着犯恶心,左手就没从鼻尖拿开过,但看刀疤脸的反应不像是唬人骗人的样子。
她从蕉叶上起身,走到门口,唤芭蕉树下背对着她的那个人:“甄灵,你来。”
听见李暮色叫她,甄灵赶紧往回跑,走进庙内后还一脸笑嘻嘻:“怎么了?”
“把水囊拧开。”
“哦。”甄灵以为是李暮色要喝水,拧开后往跟前递。
可突然,她微张的嘴就被一阵冰凉覆盖住,接着舌头感到了异物存在,而她刚要吐出来,李暮色却捏着她下颌把水囊往她嘴里灌。
“咳—咳——”猛灌几口水的甄灵,差点呛死,眼泪都咳了出来,“你…刚才给我吃了什么?!”
李暮色不紧不慢地拧紧水塞,脸上没有丝毫作恶的神情,“化骨断肠的毒药。”
甄灵当即就傻眼了,她连忙伸手指进嘴巴去抠,可李暮色那个恶毒女人竟将她按到墙上,双手紧拽住放头顶,左腿更是强行隔开她的双腿,导致她动弹不得,只能无助落泪。
“李暮色,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与你无冤无仇,也答应了带你去找凶手,可你却喂我吃毒。”
“但你时刻想着要丢下我。”李暮色并不会为几滴烦人的眼泪心软,反而加重手上的力,问道:“你说,我不这样做,还能如何?”
原来李暮色一直知道她想偷跑。
所以出手伤刀疤脸并没将他打死,还把她和申有思支出去,就是在里面谋划这事。
“李暮色,我指天发誓,我再不跑了!”她已经被逼上死路,眼下唯一的转圜办法就是求饶,“只要你给我解药,以后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求求你。”
这些话,听着似有几分真心,然而李暮色却不为所动,“口说无凭,我不信你。”
“李暮色……”甄灵听完这话,哭得更大声了,“难道我想跑有错吗?呜……你一出来就要杀我,还强迫我跟你去找人,我都不认识你啊,不跑才是有问题吧?”
“那我怕你跑了,也正常。”
药效应该已经起了作用,不过未免被抠吐出来,李暮色还是握着瘦弱的腕没松,“只要你表现好一点,我会给你解毒。”
下手又重又狠,沁凉的鼻息也不断扑打在脸上,甄灵感到冷感到痛,哭得鼻涕也流了出来, “什么叫表现好?那万一我怎么表现你都不满意,我找谁说理去。”
“不会。”
“你说不会就不会,我说不再逃你却不信,凭什么?”
李暮色本就不愿多话,可按住的女人一直喋喋不休、哭哭啼啼,她不耐地蹙眉,“凭我单手就能拧断你脖子。”
这一句话比先前任何时候听着都要凶残狠厉,甄灵从泪眼模糊的余光里,还瞥到瘫地上的那几人都不约而同捂住嘴,拼命不让呻吟声从嘴里发出。
她想,连烧杀抢掠的土匪都畏惧李暮色,何况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呢,除了任李暮色宰割,根本没半点能力去抗衡。
眼泪早已连成线往下淌,甄灵停不下来,抽噎着保证道:“我以后不会再离开你半步远,我会好好表现的。”
“希望你,记牢这话。”
李暮色松开手,不再看眼睛哭红鼻涕挂脸的人,转身走去刀疤跟前,问道:“你们可有行李?”
刀疤不敢说话,只点头。
“伞呢?”
“有!”
但回她话的并不是屋内人,而是那救下的申有思。